第66章
“永生算什么惩罚?多少凡人巴不得永生呢。”季无忧嘀咕,“是我我就上赶着受罚。”
“永生之罪的痛苦不在永生,而是忘记。”辽玥道,“天道施以凡人的永生,是与它同寿。也就是说,遭此刑罚的罪人,即便他所在的会元消失,那个人也会依旧存活于天地之中。凡人肉身本就脆弱,能活上百年已属不易,因此他们记住事物的能力也相当孱弱。”
比如和季无衣发生的这些事情,辽玥作为上古神族,能记得千年万年,记到自己随会元的湮灭而殒命的那一天,记到他不在存活于天地。这是神族生来的能力。
可季无衣作为凡人,如果有一天身边所有和他经历过这一切的人都离开他,要他独自一人记住这些过往,十年后或许他还能记得很清楚,百年后他的记忆就会模糊,千年后可能只记得这些人的长相与名字,时间再长,总有一天,他会忘记所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只要他独身一人,足够孤单,他就会再也想不起来。这才是受刑的开始。
“赐永生刑罚,天道除了延长罪者的寿命外,不会对其施以任何强制手段。要的就是受罚的凡人在漫长的岁月里与自己善于遗忘的本能抗衡,被时间慢慢磨灭掉一切记忆,要他们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在忘掉有关过去的一切,却没有办法想起。直到忘记来路,不知归途,空有躯壳,灵魂却茫然无依。”
永生刑罚的狠毒便在于此。天道赐予凡人与他们本能并不相匹配的寿命,永远活着并不可怕,可漫无目的,不知何来,不知何往地活,途中就算遇到三两好友亦或知己,最后也逃不过踏上亲手送走所有人的结局,看着轮回起起落落,一道道尘归尘,土归土后,唯自己与无边孤寂永恒,才是最可怕的。
“这有什么难解的。”季无忧这时候脑子转得快了,“咱们人忘了什么事儿,时间过得久了,别人说一遍,提醒一下不就想起来了?这永生刑罚嘛,找个什么法子,把发生过的一切记下来,或者让谁帮自己记着……就拿你跟我哥打比方,你好歹是凤凰,再不济也能活一个会元,那万一我哥有天把一切忘了,你给他复述一遍,或者把以前发生的再给他看一遍不就得了?”
她把天道的手段想得太简单了。辽玥摇头:“忘记一切的罪者,天
道不会允许旁人有告诉他过去的机会。况且……”
“况且你说这法子也治标不治本。”季无衣不避讳,接过话头,对季无忧道,“刚刚都说了,永生永生,是和天道同寿。就拿我忘记一切打比方,哪怕以后阿玥想法子让我记起来了呢,也就只能记到他还能陪着我的时候。等这个会元一消失,他,甚至是所有人还是会离开我。到时候会元没了,我还不是迟早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天地之间,总有一天要把一切忘掉。”
说完,他赶紧用肩膀蹭蹭辽玥,笑道:“打个比方。我不会犯那么大错,得什么永生刑罚的,你别怕。”
季无忧泄气了:“那……别人不能帮忙,受罚的人自己就没什么办法想起来?人死了还有走马灯呢,天道这样,也太残忍了。”
这随口一说,倒是提醒季无衣:“对啊,人死了还有走马灯呢,别人帮忙帮不成,那得永生罪孽的,横竖死不了,想办法整整自杀什么的,临死前总能把过往回忆一遭吧?”
他转过头望着辽玥:“你们那琉璃火池不就是专门葬身又涅槃的地儿?到时候我要是得了什么永生罪过,我就跳进去,等出来,不就能想起来一阵了?”
虽然这法子还是像刚刚说的治标不治本,一个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的人,哪还能记得琉璃火池是什么?不过好歹也算找到个能暂时恢复记忆的办法不是?
辽玥抿了抿唇,思忖道:“按道理,或许可以。但是……”
但是根本没人试过。
像白骨或者那些村民,犯了杀人之过尚且只是被判立死,严重点也不过是不得超生。得永生刑罚者,不知要十恶不赦到何种地步,才能为天道如此不容。
再者,要犯下那么大的罪过,起码得有相应的足够强大的能力。故而天地会元间,被判此罪的人,怕是几轮无量劫的时间里,也难出一个。
季无衣明白他言下之意,便讨论道:“说起来,这世上真有人得过这么重的刑罚么?我怎么没听说过啊?”
“有的。”辽玥缓缓道,“洪荒纪中写过,上个无量劫,某会元之中,曾有一个凡人被判处过永生刑罚。”
“是吗?”季无忧原本听得蔫吧,现下又来了兴趣,“他做了什么被判这么重?既然永生,现在人又在哪儿?”
辽玥其
实也不知道:“那人所犯过失已不可考总归不过是背信弃义滥杀无辜之类。至于他被判刑后等到其所在的会元湮灭关于那个人的下落与去处洪荒纪只留了一句话。”
“什么?”
“与天易化一眼后疯疯癫癫终日胡言会元湮过再不知所踪。”
季无忧张了张嘴想问“与天易易什么”估摸着洪荒纪没写辽玥也不知道又把话生生咽下去。
“不过说起来天道评判人的罪业是看功德过失那界法呢?”季无衣嘿嘿笑“我觉着界法这玩意儿吧跟天道就像皇帝和他手底下那些当官的一样天道管天下界法管会元一物降一物。那界法对咱这六界施以奖惩会不会也看功德过失?”
辽玥想了想:“不太像。”
界法行事相比天道似乎更为直白粗暴也并不完全是在惩恶扬善。若说天道的评判准则是善恶那界法判定众生则仅仅是看他们是否破坏了六界平衡。好比当今神界过于强大现在突然有人跑去随便滥杀几个神兵只要不使上古神族灭绝又能维持神魔两界势均力敌的场面估摸着界法也是赞许的。
“管他呢。”季无衣说着就提起剑往庙里的柱子上唰唰刻了几行字刻完又施施然坐回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季无忧抬眼一看柱子上刻着几行遒劲的行书:今季无衣到此一游擒恶鬼白骨一只救凡人梁XX一个积功德两件分一件与吾妻辽玥。
季无忧:……
她无语凝噎半天最后只窝在火堆旁憋出一句:“真不要脸。”
忙活到半夜叽叽喳喳又聊会天没休息几个时辰天就隐隐亮了。
季无衣又给庙里那书生添了一堆柴才叫醒众人离去。
走到门口莫长生停下不知折回去蹲在书生面前做什么季无忧一叫才跟上他们。一行人去镇子口与青云城的弟子们汇合。
一夜不见季无衣对他的小墨甚是想念。
罐子拿到手季无衣一个劲顾着逗鱼。青云城的弟子们个个面面相觑
“欸对了”季无衣想起什么似的“昨夜擒完白骨那几只小狼就不见了该不会有事吧
?”
“无衣师兄放心,”青云城大弟子忙道,“它们做完事,知道自行回门派去,不会乱跑。”
“哦……”季无衣点点头,“那个乾坤玦……”
一群弟子聚精会神听着他下文。
“你们看看,要不要先放我这?”
这怎么行?!
青云城众人一个个瞪大眼睛,估计都开始在心里不带脏字地唾骂季无衣厚颜无耻,只不过碍于辈分不好开口,但其间几个沉不住气的小弟子脸上已经有了怒意。
看他们这反应,确实不知道丢的这块乾坤玦属于九天宗。季无衣也不卖关子,麻利地把玉玦掏出来,递给为首的看:“瞧瞧它背面的字。”
一堆人围过来,个个凑上前看清楚,便噤声了。
青云城弟子面露难色:把玉要回去吧,这分明是人家的东西;不要吧,回了门派又不好交差。
季无衣也不给人下难题:“你们先回去,就说乾坤玦呢,已经被我找到了。但是擒住的这只恶鬼实在凶残,你们压不住不说,不先送回堵波塔也怕再生变故。我拿着这玦去把堵波塔给开了,鬼关上,自然会把玉玦原封不动送回来。其他的,就不关你们的事。”
话已至此,对方也没什么好说的,加上白骨确实迟早都是要关进堵波塔的,季无衣这还算又帮了他们一个忙。
两拨人告了别,分道扬镳,该回去复命的复命,季无衣则拉着自己这边的继续往九天宗赶。
“你不是说要把白骨送到堵波塔么?”季无忧问,“怎么咱们还往九天宗走?”
“你不是急着回家么?”季无衣反问,“先回趟九天宗,顺便把咱乾坤玦的事问了师父,再去关白骨也不迟。”
“我……其实也没那么急。”季无忧把他拽着,“要不咱们就按你说的,先去把白骨关了,再回青云城,最后回九天宗吧。这样也免得爹骂咱们回去得太早。”
季无衣不置可否,哂道:“嚷着要回去的是你,拉着一堆人不想回去的也是你,真不知道你脑子里一天到晚想些什么。”
季无忧笑笑,难得地不跟她哥顶嘴。
不回去,还有个借口呢,借口自己有事没办完,还没回家看一眼。就像她从小吃饭总把最喜欢的一口肉留到最后一样,那口肉吃完,
饭也就没了。
真要把回家那一眼看完她可就没借口拖了。
那便往东。
阴差阳错还是踏上了去堵波塔的路。
那天大半夜季无衣衣衫不整来到莫长生房门外抓着襟口在外边“咚咚咚、咚咚咚”地敲:“莫前辈……莫——前——辈——”
声音小得隔层窗户纸的那条赤鱬都没吵醒。
等了半晌莫长生一开房门瞧季无衣才办完事没多久的样下意识往后一退结巴道:“季……季公子……你这是……”
“你先让我进去。”
“这不合适……”
“哎呀让我进去。”眼瞅着就要天亮他才把辽玥整睡着刻不容缓的可没心思搁这废话。
季无衣急吼吼钻进房门又蹑手蹑脚把门轻轻关上贴在门上听了会儿自己房间那边的动静确认没把辽玥吵醒才捯饬捯饬自己好歹把衣服穿规矩了再一转身看看桌上琉璃罐子里那条睡得正香的鱼冲莫长生谄媚一笑。
“要不你……教教我怎么跟神兽结血契呗。”-
小墨是被一刀子划醒的。
它保证要不是自己不会说话被痛醒后一睁眼看着季无衣满脸狞笑朝罐子里探进手的那一刻
——你不要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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