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是夜,三更。
辽玥正坐在床边,低头望着手心的镯子发呆,忽闻窗边有人叩响窗棂,檐下传来轻声的呼喊:“阿玥——”
他过去把窗子撑开,窗外,季无衣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正准备再叩往窗户上敲。
见辽玥侧身,他咧嘴一笑,抬脚就从窗子往房里钻。
季无衣落地,拍拍身上的灰,拉着辽玥坐到床上,赶忙把手里的糖葫芦递过去:“尝尝,我傍晚下山买的。”
一低眼,瞧见辽玥手里的金镯子,便拿了过去,翻来覆去看看,温声笑道:“这镯子小了,等日后下了山,给你融了打成发冠吧。到时候再给你买个新的。”
辽玥不语,无声把糖葫芦和镯子都从他手里拿回去。季无衣又问:“怎么样,今日可还习惯?在九天宗会不会不自在?”
辽玥摇摇头,捏着糖葫芦的那只手紧了紧,终于开口:“这就是你长大的地方?”
“是啊。”季无衣笑得明朗,弯了弯眼睛,眸光微动,“这就是我长大的地方。阿玥喜不喜欢?”
辽玥沉默片刻,才缓缓点头,认真地说:“我觉得,很好。”
跟季无衣一样好。
“那阿玥以后留在这里,好不好?”季无衣又开始引诱他,“我们把阿茵也接来。等你待腻了,就一起离开。到时候我们回丹穴山,回小竹楼,又或者去游历山川,踏遍六界。阿玥想去哪我们就去哪,好不好?”
辽玥怔怔的,他其实从没那么具体地安排过自己和季无衣的以后,好像他们自打认识以来就总是行程匆忙,走一步看一步,不是季无衣追着他,就是他被季无衣带着走。眼下季无衣在他面前言笑晏晏说着二人长久的未来,竟让他有些恍惚。
他抿了抿唇,等季无衣絮絮叨叨说完一大堆,垂眸看着手上的冰糖葫芦,说:“好。”
季无衣又说:“师娘讲究,大婚之前不让我进房,可我怕你没人说话闷着,日后都只能夜里偷偷来找你。等敲定吉日,成了婚,咱们就正大光明住一起,不用像现在这样避嫌。我也想尽早把事办了,能麻利就麻利,可长辈总喜欢按着规矩来,你别怨他们。”
辽玥“嗯”了一声,还是说:“好。”
季无衣忍不住刮了刮他的
鼻子,笑道:“我们家阿玥,竟是个只会说‘好’的呆子。”
辽玥斟酌片刻,决定说多一点:“季无衣,我觉得这样很好。就是……怎样都很好。师父师娘很好,九天宗很好,规矩也很好。”
“嗯……”他举起糖葫芦,错开目光道,“你……你的糖葫芦也很好。”
季无衣瞧他这幅样子,心里被猫抓似的,恨不得扑上去把人狠狠欺负一顿,生生忍住了,再凑到辽玥眼前,盯着他:“那我呢?师父师娘很好,九天宗很好,糖葫芦很好,甚至规矩你都觉得好,那季无衣呢?季无衣好不好?”
辽玥别开脸,不说话。
季无衣又凑近:“别想装聋躲过去。快说好不好?”
辽玥耳朵红了。
季无衣威胁:“你不说,我以后可就不来找你了,也不给你带很好的糖葫芦。”
辽玥眼一沉,捏着糖葫芦的手指更往掌心蜷了蜷,冷冷道:“不来就不来。”
“真的?”季无衣视线往辽玥的嘴上瞟,一面问,一面以微不可察的速度靠近,趁辽玥不注意,一扬下巴,极响亮地在辽玥嘴角亲了一口,“你说不来就不来,以后九天宗谁做主?”
辽玥还没来得及瞪他,突然被一把扑倒在床上,接着就是季无衣铺天盖地的吻。
吻着吻着,季无衣的手不安分了。
“季无衣……”辽玥把他推开,轻轻喘着气,“别……别在这。要守规矩。”
季无衣还摸着不该摸的地方,被这么一制止,伏在辽玥身上咽了几口气,下腹的火要起不起,挣扎几息,还是一咬牙,坐起身,不甘心道:“好好好,守规矩。我们家阿玥要我守规矩。”
想想还是不愤,等辽玥理好领口起来又抱着人叭了几口,才下定决心道:“明早选吉日一定要选个近的,我可不想守成和尚。”
话是这么说,可到底胳膊拧不过大腿。二早去师父师娘处测算吉日,为求最好,师娘愣是把婚期定在了两个月后,随季无衣怎么求爹爹告奶奶地闹她都不改,还美其名曰多给辽玥时间适应在九天宗的生活。
殿门和石狮子上的红绸挂上又取下,季无衣夜夜翻窗的日子过了两个月,从初雪过到隆冬,起先他还只是待一会儿就走,到了后面辽玥捱不住纠缠,也默许他不守规
矩了。于是季无衣回房的时辰慢慢从三更天变成四更天,最后总是快到天亮了才抵在众人起床之前回去。
总算等到吉日,宴席摆了三天,正婚在第二日,季无衣前一晚实在没法翻窗,辽玥的房里天没亮就去了人布置,又是给他梳洗打扮,更有婆子教他新婚宜忌,也不知那些不相干的东西辽玥听进去几分。
好在花轿也就是从辽玥房门抬到正殿,没让季无衣抓心挠肝等得太久。
二人都没什么家眷,季无衣还好,师父师娘就是高堂,九天宗也算他一个家,辽玥则是真的孤身一人来成亲,故而婚礼流程也比寻常人家简单些,省了许多不必要的过场。
踢过花轿,季无忧充作出轿小娘扶着盖了红盖头的辽玥从轿门出来,牵上红,司仪穿庭过院,高堂膝下唱完赞礼祝章,三跪,九叩首,六升拜,季无衣总从盖头下偷偷觑见辽玥尖瘦的下巴。
也不知今日的阿玥,打扮成什么好看的模样。
他心里痒,手也不歇着,总要趁人不注意时悄悄把红绸骤然往自己这边扯。
一扯,辽玥便要和他抢。
这时季无衣就能听见辽玥压着有些愠怒的声音在盖头里警告他:“季无衣。”
外面敲锣打鼓那么热闹,阿玥的声音只有他听得到。
他一听,也用只有辽玥才听得到的声音笑呵呵“欸”一声,心里头就没那么痒了。
季无衣应客应到天黑,师门里但凡有点交情的都和他碰了一杯,他平日不能吃饭就喝酒解馋,酒量练出来,没想到第一次就用在自己成亲这天。
月上中天,宾主尽欢。季无衣喝得微醺,两个指头勾着一壶女儿红往辽玥房间走,走着走着,再拐一个回廊就能到了,他却蓦地一停,靠着廊下柱子对月独饮。
比月更近的是漫天大雪。
阿玥早就等他等得不耐烦了吧?说不定看他半天不来,一气之下盖头都掀了。等他一会进去定要挨一顿好骂。
季无忧正绕回自己房里休息,没成想在路上看见落单的新郎官。
她从后面猛然一拍季无衣的肩,果不其然给人吓了一跳。
“新婚之夜不进洞房,一个人待在这儿干吗呢?”她抄着手,眼珠子一转,突然咧嘴一笑,了然于胸道,“怎么?你家阿玥不让
酒鬼进房?
季无衣睨了她一眼,摇头不说话。
“你到底在想什么?季无忧推推他。
他抬头看看月亮,醉意让雪幕里的一轮圆月在眼里变成模糊朦胧的两个。
该怎么说呢?近乡情怯?这词能这么用吗?
平时日日想夜夜盼,巴不得这天赶紧来,当真到了能双脚踏进阿玥房门的时候,他反而畏怯了。
踏一步,就是交付一生。
他把自己交付给阿玥,没问题啊。反正他身薄命贱,凡人一个,把自己交给谁都是一具七尺肉身,丢在哪儿对谁都没影响。
阿玥不一样。
阿玥的一辈子那么长,都要交给他。上古神族遗孤,出点差池,就是整个六界覆灭的开始。
那么举足轻重的人,说和他成亲就和他成亲了,定风梧下发誓没一点拖泥带水的。说是彼此托付,阿玥承得起他,他承得起阿玥吗?
这些东西换了往常的季无衣,顶多也就摆摆手,说一声:怎么?天地之大,这么点事还找不到个办法了?活人能被尿憋死?脑袋掉了也就碗口大一个疤,死了还能变成鬼呢,鬼也有鬼的活法不是?
可今晚他就是变不成那样的季无衣了。大概是烈酒催思,平常那些随随便便在心底遮盖过去的感情一旦沾了酒意,就在脑子里无限放大,盘桓不去。
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忧。
总归还是觉得阿玥在生他的气。那么多日子,那只轩辕蛊的下落,辽玥没主动提,他也不好意思问。不提,不正是因为介意么?介意一提起来就想到客栈那晚的事再伤心一次。
酒壶见了底,季无衣眼里的光也黯淡下去。
季无忧瞅着这人脸色那么差,心里一合计,待会进去让辽玥看见,怕是更要把他关在外面。
她咳了两声,抬腿跨出围栏,坐在上面,戳戳季无衣:“哥,东西放好了。我还在房里看见娘在山下请的婆子,把辽玥打扮得可好看了。
季无衣神游,闷闷“嗯了一声。
季无忧又说:“哥,你和他成了亲,以后还会留在九天宗么?
季无衣终于有反应了,低眼看着她:“会啊,怎么不会。我不留,你当掌门?你乐意吗?
季无忧“嘁了一声:“谁
爱当谁当,反正我不当。”
“你不当,你以后做什么?九天宗养你一辈子?”季无衣笑笑,挨着她坐下,“从小姑娘,把你养成老姑娘。”
季无忧瞪他一眼:“老姑娘怎么了?我看谁敢笑我!反正以后谁也别管我,莫长生去哪儿我去哪儿,就算当老姑娘,我也要在他身边变成老姑娘。”
季无衣渐渐敛了笑,不说话。
“哥……”季无忧歪头打量他的神色,迟疑一瞬,还是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莫长生啊?”
季无衣一愣,斜斜看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季无忧努努嘴:“我就是感觉得到。你很不喜欢他。”
“是,你哥我就是不喜欢他。”季无衣坦然。
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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