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诸事不宜。
杜罗衣在抱月居避风头。
褚妈妈祖上是赤脚医师,虽说早已摆手不干,到她这一代也还是流传下几幅方子,说有助于妇人滋补,这两天天天给周冉喝不说,有时一时兴起还逮住杜罗衣,非要她也补一补。
按褚妈妈的说法,杜罗衣也到了该发育的年纪了,可现在这样子,莫说亭亭如盖,就是连雨后春笋的苗头都没露出来。
杜罗衣看着褚妈妈和周冉鼓鼓囊囊的两坨,再看了看身边和自己同龄却胸脯傲人的白芷,无言争辩,闷头就来了抱月居。
被杜想容骂也好过被size羞辱!
出乎意料,杜想容今天格外平静,见她来也只是招呼她坐,再让大丫鬟春梅奉上她平日爱喝的牛乳茶,便拿了一本书自顾看着,跟平日杜罗衣一来就要她检查课业的那副模样完全不同。
虽说她平日也是冷冷淡淡的,可今日给人的感觉像是丢颗石子进去也泛不起涟漪的湖面。
杜罗衣捧着牛乳茶嗦了几口,斜眼看着春梅,无声问,“二姐怎么啦?”
春梅看了一下杜想容那头,见她没反应,才小心附上了杜罗衣耳朵,“大公子前几日传信,说松鹤堂要放年学了,约莫是今日就归家。”
平日里听春梅她们提过,杜府大公子,也就是杜永目前唯一的儿子杜嘉与小公子目前在松鹤堂上学。
据说杜小公子才学出众,开蒙没几年便凭一首《咏竹》“他人怜我直节生来瘦,我笑他人不知高材老更刚。”[1]轰动都城一时,培养出无数进士的松鹤堂闻此消息,堂主亲自出马,将杜嘉与接上了山。
杜罗衣刚开始听到这句诗的时候第一反应:拼......拼好诗?
她挠了挠头,还是忍不住问春梅:或许,你们知道王安石和唐寅吗?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才安下心来。
毕竟,保护知识产权是每一个公民都应该做的事情,即便是一个已经死了并且还穿到不明朝代的公民,哈哈。
只可惜,天才总是昙花一现。杜小公子上山读了数年书,今年已经16,除却那年短暂的名冠京华后,便再也没有做出过令人神魂震慑的文章。
不过眼下,自己的亲哥哥归家,为何做妹妹的不见一丝喜色?
莫非,这里头有文章?!
“为何大少爷,呸,”杜罗衣想到自己的身份,悄声改了口“为何大哥回家,二姐姐会不开心啊?”
“奴婢不知,”春梅也苦恼,“小姐幼时最爱黏着大少爷了,自大少爷去松鹤堂读书后,每逢大少爷来信或归家,小姐便都会闷闷不乐......”
哎哟,不简单不简单。
一个天才少年,去最顶级的学府读了几年书,反而变成庸人了,这不合常理。
要知道,人家仲永也是小时候是天才,是他爹妈毫无远见,带着他去应酬,才浪费了他的读书天赋,这才有的“伤仲永”,杜嘉与如今的平庸完全就不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再联想到杜想容的异常,一个合理的猜测从杜罗衣脑中生成。
她望向独坐在榻上的杜想容,青葱的手指还停留在书上,只是半炷香过去,那书页却纹丝不动,书的主人早已神游。
杜罗衣叹了口气,茶也不喝了,抬手叫白芷和春梅她们都下去。
杜想容这才回过神,虽心有疑虑却没出言阻止。
“何事?”她抬起眼,望向已经朝她走过来的杜罗衣。
“二姐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也不管杜想容作何反应,她便开了口,“从前有户人家,夫妻俩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兄妹俩感情很好,哥哥比妹妹年长两岁,每逢哥哥散学回来,妹妹便会缠着哥哥给她讲学。妹妹在读书这方面展现了过人的天赋,哥哥起初不以为意,直至他看到了妹妹做的诗。诗的韵律、意境都远超了哥哥现在的水平,甚至是学堂里所有孩子的水平。哥哥心动了,他誊抄了这首诗到学堂里给同窗传阅。”
杜想容的脸色变了,她放下了手中的书。
杜罗衣紧接着,“可哥哥没预料到,这首诗的传播程度远超他的想象,甚至轰动了京都最好的学府松鹤堂。松鹤堂朝他抛来了橄榄枝。他抗拒不了这份诱惑,便带着对妹妹的愧疚和对前程的向往上了山......”
杜罗衣讲不下去了,因为她亲眼看见,杜想容的表情,从不平静到不屑再到了她看不懂的......哀伤。
来到这里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杜想容脸上看到这么丰富的表情。
杜想容抬头,把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憋了回去,这才开口。
“不,哥哥才不愧疚。妹妹听到哥哥要上山读书的消息,刚开始只是觉得万般不舍,直到她知道,哥哥所谓的惊艳京都的绝作是她一时兴起作的那篇。”
眼前的少女背脊直挺,眼睛里却流露出一丝痛苦和不可置信,杜罗衣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小小的杜想容。
女孩拿着手稿气冲冲地去找在书房的杜嘉与,企图以“君子须以诚待人”的道理去叫醒她以为一时犯了糊涂的哥哥。
却得来了一句,“容儿,女子学业上再有进益也是无用的,待哥哥学有所成,届时你出嫁,哥哥必定多多给你添些出嫁礼。”
说完还补充了一句,“对了,此事你切勿告知爹娘,”他思索了一会,“算了,你告诉也无用,爹娘也不可能让你代替我去松鹤堂的。”她第一次,在向来被称誉“温润如玉”的哥哥脸上,看到了刻薄和一丝微末的怜悯。
“你知道吗?那首诗不叫《咏竹》,它叫《竹子吟》,”杜想容的话中带上了笑意,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我那时一听这个名字,便觉得好生难听,咏竹,跟咏猪一样。”
杜罗衣没笑,她只觉得有一腔怒火自心间升腾。
“奶奶的,装什么呀?平庸便平庸,还非得盗取自己妹妹的成果去打肿脸充胖子,不要脸的狗玩意儿!”
杜罗衣破口大骂,丝毫不管这话在旁人耳朵里是有多大不敬。
因为,旁人已经全部被她遣走啦~
“那二姐姐,你真的不打算跟爹和母亲提这事儿吗?”杜罗衣稍微冷静了一下,继续追问。
“不必,”杜想容嘴角噙了一抹冷笑,“连你都能稍微猜出来些始末,跟我们最亲的爹娘又何尝不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好了,前程往事不必再理会,我早已不在意,”杜想容又拿起了书,却还是忍不住叮嘱,“晚间用饭时,你只管乖乖吃饭便是,切勿多嘴。”
杜罗衣虽忿忿不平,却还是乖乖点头就范,“明白了。”
杜家难得的大团圆,前几日杜嘉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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