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秋牵着马来到黑水马场时,日头已经偏西。他特意绕到带了杯珍珠奶茶,用油纸包好揣在怀里保温。马场门口的木牌四个金漆大字“黑水马场”彰显着这个马场的不同之处。
“这位公子,买马还是寄养?”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迎上来,眼睛却直往浔阳秋腰间的钱袋上瞟。
浔阳秋从怀中掏出奶茶,竹杯上还冒着热气:“可是陈管事?特意给您带的。”
陈三的眼睛顿时亮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哎哟,这可是稀罕物!”他接过奶茶猛吸一口,珍珠咕噜噜滑进嘴里,“西市江三娘家的吧?她家珍珠最弹牙。”
“陈管事好眼力。”浔阳秋笑着拱手,“在下想买匹好马,听说黑水马场的马最是健壮。”
陈三嘬着奶茶,眼睛眯成一条缝:“公子来得巧,前些日子刚到了一批新马。”他转身引路,奶茶杯子捏在手里晃悠,“这边请。”
马厩里,二十多匹骏马正在吃草料。浔阳秋走近一匹枣红马,那马立刻警惕地竖起耳朵。
“这匹如何?”陈三拍拍马脖子,“日行百里不费劲。”
浔阳秋装作内行的样子掰开马嘴看了看:“牙口不错。”他故意皱眉,“就是太温顺了些,我想要匹烈点的。”
“烈马?”陈三眼睛一转,“公子这边请。”他带着浔阳秋往马场深处走,手里的奶茶已经见了底,“后面有几匹新到的,性子野着呢。”
穿过几排马厩,空气中的草料味越来越浓。浔阳秋注意到角落里堆着不少印着“军粮”字样的麻袋,上面还盖着干草遮掩。
“就这匹!”陈三突然指向最里间的马栏。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正在焦躁地踢踏地面,见有人来立刻喷了个响鼻。
浔阳秋假装兴奋地凑近:“好马!能试试吗?”
“这...”陈三犹豫了一下,看了眼手里空了的奶茶杯,“公子小心些,这马还没驯服呢。”
浔阳秋已经利落地翻身上马。黑马立刻人立而起,他顺势抓住鬃毛,双腿一夹马腹:“驾!”
黑马嘶鸣着冲了出去,陈三在后面追着喊:“公子慢些!那边是——”
话音未落,浔阳秋已经策马冲向了马场西北角。那里有几个新搭的草棚,隐约可见里面堆满了麻袋。几个马夫正在卸货,见状慌忙遮挡。
“公子!那边不能去!”陈三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浔阳秋勒住马,装作惊慌的样子:“这马性子真烈!”他跳下马,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不过正合我意。”
陈三的眼睛不住地往草棚那边瞟:“公子要是喜欢,咱们回去慢慢谈价钱?”
“不急。”浔阳秋从袖中又掏出一杯奶茶,“特意多买了一杯,陈管事慢慢喝。”他状似随意地往草棚走去,“那边是新建的马厩?”
陈三赶紧拦住他,接过奶茶的手有些发抖:“就是堆杂物的破棚子。公子,日头不早了,咱们回去把买卖定下来?”
浔阳秋看着陈三额头的汗珠,知道火候到了:“也好。”他转身时故意踩到一根麻绳,借机弯腰看了眼草棚里的麻袋——确实是军粮的标记。
回前院的路上,陈三喝奶茶的声音格外响亮,似乎想掩饰什么。浔阳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马经,眼睛却把马场的布局记了个清清楚楚。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一个悠闲自得,一个却总忍不住回头张望。
当天夜里,黑水马场的西北角堆着几垛新割的干草。浔阳秋蹲在草堆后面,月光从草杆的缝隙间漏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夜风裹着马粪和干草的气味扑面而来,他不由得皱了皱鼻子。
“怪事......”他猫着腰溜到最近的马槽前。槽里还剩着半截胡萝卜,被匹枣红马嚼得咔嚓响。那马见他靠近,不但不躲,反而亲热地把湿漉漉的鼻子往他手心里拱。
“倒是好脾气。”浔阳秋小声嘀咕,顺势摸了摸马脖子,掌心下的肌肉结实有力。他皱眉掰开马嘴查看,月光下,马齿整齐雪白,齿龈粉嫩健康,舌苔干净,哪像水土不服的模样?
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浔阳秋闪身躲进阴影。两个马夫提着灯笼晃过来,昏黄的光圈在草料上跳动。
“天天伺候这些‘病马’,倒比战马还费心。”年轻些的马夫抱怨着,往槽里添了把豆料,“昨儿还专门运来一车苜蓿草。”
“嘘!小声点!”另一个马夫紧张地四下张望,灯笼在他手里晃出一圈光晕,“赵大人说了,这批马要等......”
灯笼光渐远,浔阳秋从草垛后转出来,月光照得他眼睛发亮。他轻手轻脚摸到最里间的马厩,借着月光一看。
整整八排马栏,匹匹毛色油亮,正精神抖擞地踢踏着前蹄。
最边上那匹黑马突然仰头嘶鸣,声音洪亮得震落屋檐几片碎瓦。浔阳秋忍不住笑了:“好个‘病马’......”
他正想凑近细看,忽然听见马场大门方向传来车轮声。浔阳秋一个闪身躲到立柱后,只见几辆蒙着油布的马车缓缓驶入,车辙在泥地上压出深深的痕迹。
“快卸货!”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浔阳秋眯起眼睛——正是赵浩广的小舅子王德海。几个伙计掀开油布,露出下面捆扎整齐的麻袋,袋子上赫然印着“军粮”二字。
黑马又嘶鸣一声,这次像是警告。
浔阳秋悄悄后退,身影很快隐没在夜色中。月光照在马场中央的水槽上,水面晃动着细碎的银光,映出远处城楼的轮廓。
夜色沉沉,君潋台的书房里烛火通明。浔阳秋风尘仆仆地推门而入,带进一阵夜风,吹得案几上的烛火摇晃不定。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衣袍下摆还沾着几根马场的干草。
“王爷。”浔阳秋拱手行礼,声音有些沙哑。他这一路疾驰回来,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谢罕正伏案批阅文书,闻言抬头,将手中的狼毫搁在笔山上。墨汁顺着笔尖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片黑渍:“查清楚了?”
“黑水马场确实多出八百余匹战马。”浔阳秋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纸,纸张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上面密密麻麻记着马匹的花色与特征,“更蹊跷的是——”他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属下亲眼看见王德海往马场运送军粮。”
谢罕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节奏平稳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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