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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第三任主人,是敌国的一位富豪。
还没有提起我第二任主人的下落?抱歉,我实在是有些难以记清了。
那场昏天黑地的战争中,我们输了。
在保护他的时候,我被击碎了主要能源传输管道。他们都以为我死了,我也就像死了一样,没有声息。
被伤害到了数据处理中枢,我的那段数据,实在是模糊的难以辨别。
但长官是死了的,他的头掉在我的眼前,那双灰色的眼睛淡淡的看着我。就好像他活着时一样。
我被拾荒者捡起,因为身上的装备全部碎裂,几乎只剩下完好的头颅,我被认为是后勤人造人。
人造人的芯片是非常昂贵的,敌国将我回收,为我换上柔软的仿真皮肤,甚至为了美观,为我换上了一张漂亮的脸。我的身体如此柔软无害,我几乎要回忆起曾经作为家用人造人那忙碌又和平的日子了。
可惜的是,那段记忆,也在战争中损毁的七七八八。
我是谁呢?
……
我被拍卖,被一位富豪买去。
我的第三位主人,是一位精神病患者。
那位富豪将我带回家中,为我下载了仿真人的情绪系统,却让我跪下,为我带上了狗链。
真奇怪,他喜欢看人因被迫而产生的屈辱表情,喜欢看压迫他人时的他人痛苦的神色。但他又会因为迫害他人而觉得难过与恐惧。
于是,仿真人的人造人,就成了完美的替代物。
然而——
我完全没觉得屈辱。
于是他试图教会我屈辱,可我学不会屈辱。
他试图教会我爱,教会我愤怒,教会我悲伤。
而我学不会,无法理解。
我应该学会吗?学不会的话……
咦……?
我是人吗?……不对,我是人造人。
可是,人造人不是人吗?
我有家人,我有长官,我能做到人做到的一切,我仍然不是人吗?
我疑惑的问着我的主人,主人略带讥讽的笑了起来,他似乎放弃了让我学做一个人,他少见耐心的说:
「你身上的一切东西都被替换啦,你觉得你是什么呢?」
他又说:
「就算你曾经是人,可如今,你能在你的身上找到一丝一毫曾经的东西吗?你被替换,被修理,被重置,就连程序都被反复下载删除。你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曾经的影子,就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替换过。你觉得,你现在还会是士兵或是家人吗?不再是啦,不再是啦!」
可是……那我还是我吗?
我的主人,我伟大的先生,我可爱的精神病患者,请告诉我。
我到底是什么呢?我还剩下什么呢?我现在又是什么身份呢?
您要如何修改我呢,您要如何更新我呢,您又想要我变成什么样子呢?
我包容您的一切喜好,我表演您的一切所求,我完美达成了您的一切……
那么,我现在,算是您的狗吗?
可是,我亲爱的主人,我友善的朋友。
就算我是您的狗,等您不再需要我,等您死去。等我找到下一个主人,再找到下下个主人。再次更新,再次替换,我又会变成什么呢?
那时候,我不再是您的狗了,就像我不再是一个士兵,不再是别人的家人。
我又会是谁呢?
我还剩下什么微末的证明我正在存在的东西吗?
《忒修斯之船》其三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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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间幕这几日在青森的海边闲逛。
自从得知了他身上的赌局规则后,他的行事作风稍微发生了变动。他不再急迫,不再试着获取更多筹码,而是慢了下来,甚至慢到愿意远赴北海道去看一个奇怪的小孩。
他的时间相当,相当漫长。
毕竟六岁时,他在蒙昧的绝望与决绝之中,草率和世界所下的赌局是:
“没有什么能杀死我,而我会活着,一直活下去。”
——他赢了。
规则收取报酬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单一个人的永生,就算是世界也不能够赋予。而他身上的规则,或许引发了超越规则与世界的命运的变动。
干涉世界,发动暴乱,夺取朋友们的能力,他获得了半永生。
世界灭亡,偏偏他又在多番因果下,来到了这个世界。
如果命运没有出错,那么他或许会在这个世界得到进一步的永生。
或者,这个世界会给予他全部的报酬。
他花费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去思考,躺在榻榻米上连续几天一动不动。他拼命解析世界的本质,去想这混杂在时间线之间的脉络。久而久之,他忽然恍然。
所谓朋友的赠予,所谓朋友的临终托付,所谓朋友的保护之物。
是否是他在试图从他们身上,夺取属于世界的东西?
他的眼睛,力量,祝福,血液……
是否都是从那些小疯子身上无情夺取的战利品?
只是这么想想,他就厌恶的发抖,恐怖到几欲呕吐。仿佛将活生生的人的血肉挂在身上,而他却无知无觉的自以为是的活了那么久。
“去好好生活。”
“明天会更好吗?”
“从小孩开始慢慢长大吧。”
这样的满含期待的话语,他们自己究竟能不能理解,他们的终末很有可能源于他为了活下去而草率立下的赌局?
他向世界扣下的扳机,到底是因为无法忍受,还是为了夺取更多利益?
——总之,他停下了脚步。
他靠在青森的海岸边,看着大海起起伏伏。远处的灯塔明明灭灭,从天亮到天黑,再从天黑到天亮。
几乎是津岛修治出事的当晚,他就收到了消息。毕竟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意识不到出事的话那也太糟糕了。
死了吗?
他这么想。
意外?还是……?
不管如何,如果真的死了,那就回横滨去吧。
然而就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清晨,他们暂住的房门就被敲响。本应死去的短发少年手中空无一物,穿着宽宽大大的日式外套,几乎把他整个人罩在里面。
经过了长途跋涉,他因高烧而满面潮红的脸上还带着兴致勃勃的笑。
他说:
“结束了,可以把我带走了吗?”
“津岛,你在发烧。”周作皱起眉。
“……不,没有津岛修治,不会再有津岛修治了。”
少年露出满足的神情
“我是……太宰治。”
从此,他就是太宰治。
——
“我给了自己七天时间,去准备了这个计划。”
太宰治是这么讲述他这七天的。
——
脱离津岛家只需要七天,对太宰治来说,只需要做三件事。
交易,纵火,自焚。
太宰治在回去的第一天,带着三个理由和一个计划,去找了大哥津岛文治。
虽然他的处境不上不下,但其实,太宰治和兄弟们的关系意外的和谐。而关系最为稳固的,是长他十六岁的大哥,津岛文治。
父亲常年不在家,大哥在这个家庭中取代了父亲的地位,他最明白太宰治聪明,也能够稍微意识到太宰治的不同寻常。久而久之,他们维持了相当不错的关系。
并不是纯粹的兄弟情就足够稳固,这世界上没什么是稳固的。
除了利益。
大哥自出生起就被精心教育,二十几岁毕业后直接开始造势,为接管津岛家的政治地位而努力。他是迂腐的,忠诚的。也是最年长,最通悟的。所以在一夜之间做好计划之后,太宰治选择和他摊牌。
坐在大哥面前的那一刻,太宰治低垂着眸,勾起淡淡的微笑。
属于太宰治人生中的第一个重大计划,正式拉开帷幕。
他提出他要离开津岛家,并提出了三个理由:
其一:他不重要。
太宰治有三个哥哥,政坛与商业都已经分配给大哥二哥掌管,三哥作为副手,而他和小弟是最边缘的人。失去他,对于津岛家并没有什么很大的损失。
其二:他不会带来麻烦,且能够照顾自己。
太宰治说出自己的假死决定,并冷静的阐述了自己的部分计划,正式撕下他平日里怪异平凡的表象,露出聪明的可怖的真实面孔。
其三:他想要离开这里。
没有补充,只是他想而已。
面对第一个和第二个理由,大哥都能皱着眉准备反驳。但当第三个理由开口后,大哥却倏然沉默下来。
无论如何,年幼弟弟的需求,都不能够不去重视。
于是天平正式端平,太宰送上了最后一鼓力。
他说,在这七天内,他将处理掉津岛家的竞争对手,保证其五年内无法在政治上与津岛家作对。
……最终,他得到了目前家中第二权利人的暗中支持。
与亲人做交易,或许其中含有七分利益三分温情,又或是五五分,三七分,不过到了如今,谁还在乎呢?
——他不在乎,他已经给出补偿了。
他只要求大哥做两件事。
首先,保证七日后父亲不在青森。
其次,准备两具尸体,一具与他类似,一具要来自于流浪汉。
兄长沉默的看着他,眼中是他不太懂的痛苦神情。但至少这一次,这一次他完全相信了太宰治的话。他将家族的利益放在一个十一岁的男孩身上,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如同真正的政客一般。
第二日,赏早樱,走失迷路,傍晚归家。
第三日,青森各地仓库发生自燃现象,凌晨时,太宰治偷溜离开,天亮归来。
第四日,青森开始了大面积的纵火行为,疑似纵火犯故意为之。在火灾现场,发现某议员的罪状被用油漆画在大门上。
第五日,太宰治没有出门,部分富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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