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剑大会从兴办起至今,已逐渐由最初的七日精简为三日。
第一日入阵,第二日鸣金,第三日开锋。三日结束,各回各家,倒也干脆利落、短促紧凑。
第一日各门派如约而至,简短会面后便是“入阵”的仪式。
所谓入阵,是指玉入阵而非人。仪式上所用之玉除一柄玉剑之外,还有一十二柄玉如意。玉如意由轮换选出的十二个门派分别监制,每只玉如意长短相同但制式不同,细节秘而不宣,直到“入阵之日”才会正式亮相。而那把雕琢铭文的玉剑则需另寻一江湖中立之所打造,长度与那一十二柄玉如意相仿,收入与之相配的金鞘,由当年的“执剑者”亲自保管。到了入阵之日,执剑者需在众人的见证下,将这十二柄玉如意连同那把出鞘的玉剑同时散落各处,这第一日便算礼成。
今年的玉剑因地制宜沉入湖中,待到第二日朝阳破湖而出之时,便到了开湖寻剑的时候。
谁先寻到玉剑并将其归入金鞘中,谁便是今年的优胜。而玉剑入金鞘的瞬间会发出一声独特的剑鸣音,便是所谓的“鸣金”。比试期间,所有参与者不可携带自己的兵器,只可赤手空拳或借助湖中那十三件玉器比试较量,但若手中玉被击碎,则当场出局。日落之时若仍未有胜出者,则次日日升时再继续较量。玉剑碎则今年无胜出者。
至于这第三日,便是众望所归的“赏剑之日”了。
就像赏剑大会并不真的只是赏剑一样,所谓的“开锋”也并不是真的要为哪把宝剑开锋利刃,而是要将优胜者的嘉赏公之于众,展示一番后赐予胜出者,整个过程犹如宝剑开锋,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
话说到此处,有人便要问了:明明是武林大会,也少不得要比刀论剑、一决高下的,为何要叫“赏剑”呢?难道每年当真能有一把不世出的好剑,能让全天下的江湖人士不远万里前来瞻仰?
当然不是。
江湖中人谁不知道?这赏剑只是个文雅的名头,只因早些年襄梁地方时局动荡,而先帝最终乃是以文定下的江山,朝中上下皆遵循圣意废武兴文,都城畿辅一代更是谈武色变,各地驻军连演武也要关起门来偷偷进行,生怕稍有不慎被有心人从中挑拨两句,便会被扣上一顶豢养私兵、意欲谋反的帽子。
然而天下习武之人大都只有两条出路,若不能入行伍中效力,便只能入江湖。
一时间,江湖门派竟成了许多武学大家的“避难之所”。然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便是江湖之远也未必能全然置身事外。很快,这股子风气便开始从庙堂向江湖蔓延开来。各州守军扯着整治江湖风气的大旗,多次借门派争斗做文章,从几个武林世家入手开始打压,用杀鸡儆猴的手法力压群雄。
而在此之前,江湖中各门派分庭抗礼的局面由来已久,大争端未显现但小摩擦不断,且东西南北几大势力间旧怨根植,彼此互看生厌,若是推举其中一方做领头之人拿主意,其余的定要群起而攻之,结盟之事遥遥无期。
就在此时,天下第一庄横空出世,短时间内以绝对实力问鼎江湖高手榜,更因海纳天下武学而令八方臣服,不少保持中立的门派开始以天下第一庄马首是瞻,希望能够得到投靠的机会,寻得庇护以应对朝廷的倾轧。
天下第一庄也做出了应有的姿态,不仅顶着朝廷压力、重振了一年一度的江湖比武大会,其间还调解了无数门派纷争,免去了朝廷对一些游走在江湖边缘的小门派的清剿。
然而真正让天下第一庄于江湖中坐稳龙头宝座的事,要数十七年前的那场死伤无数的江湖混战。
彼时江湖上因那传说中的《安道兵谱》正掀起一场搜寻失落秘籍的腥风血雨,但凡有些野心的高手无不投入其中,各大门派更是倾尽人力,只求能得其中功法,完成一统武林的终极大业。
在这种极端恶劣的竞争环境中,欲望催生了无数诡异功法与杀人魔头,那些在利益驱使下仅用了极短时间便成长起来的人形兵器,大都手段凶残、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许多无辜者被卷入争端后埋骨荒野,惨死的无名尸首路边随处可见,许多曾经的江湖高手遗骸只剩断肢残臂,衣冠冢和刀剑冢不计其数。
经此一乱,整个江湖元气大伤,许多武林大宗风光不再,门中只剩年迈的守门人和七八岁的年幼弟子,再无力主持局面。而天下第一庄便在此时迎难而上、广发诛邪帖,请各门派将各路魔头的名字血书其上,团结众人最终将魔头们一一击杀。
自此江湖中人人都知晓一件事:天下第一庄是否真的天下第一不得而知,但它确实做出了天下第一该有的表率。
此次事件过后,许多在争斗中殒命的江湖高手,其武功心法就此成为绝唱,而一些曾经辉煌一时的门派也渐渐凋敝,无力传承自家武学。天下第一庄便在此时再次出手,不仅出金银为那些惨遭横祸的家族后人寻找归宿和出路,更倾尽人力搜寻失落的武学典籍收入庄中,每年邀请江湖中新涌现的年轻人入庄学习,而这些人中大半都成为了江湖各门派的新任掌门人。
由于天下第一庄不对任何人设立门槛,来者可不问出身、不问过往、不问资质,很快山庄大门便要被踏
自己撑住自己。
若你拥有一个正大光明的出身,即使你的功法修得并不十分出色,也可在这江湖中名正言顺地拥有一席之地。可若你只是哪个山沟里蹦出来的愣头青,就算功法再登峰造极,最多也只会被归入“偏行一道,不入正统”的末流,无论何时都上不了桌。
毕竟在这江湖中,为了眼前那一小块切不开的饼、分不了的利益,假借切磋指教之名,实则背后插刀的事可不要太多。
就似眼前这场看似公正公平的比试,明面上是年轻一辈台前拆招,实则都是各家长老在背后运功。若只一两人徇私舞弊,那或许确实能有一方跳脱出来、与其余人拉开差距;可若是所有人都行这舞弊之事,那这差距便又拉近了回来,只看哪家舞弊之法更高一筹,能在这众多卑劣者中拔得头筹。
这哪里是赏剑大会,分明是“赏贱大会”。
秦九叶暗暗叹口气,只觉得自己初入江湖的新鲜劲才不过一日就已衰减了许多,下一刻便扭着身子向外挤去,一旁众人见状都是一愣。
“你不瞧了吗?这才刚到精彩的时候呢。”
这鸣金的比试当然不能说不精彩,只是她已目睹过昨夜这璃心湖畔精彩中的精彩,今日这点小打小闹便入不了她的眼了。
秦九叶摆摆手,将那一只脚的位子让了出来。
“我是卖药的,还是去那边候着了。”
那边就是指悬鱼矶,秦九叶今日的目标所在。
悬鱼矶离众人看热闹的石滩不过百步左右,但因为离岸的地方水深许多、能够停船,便成了今日这场湖面对决的“后方营地”。那在湖心漂着的大船都是各家长老撑场面用的,自然不可轻举妄动,是以各门派中最末流的弟子都换做此处缩头候着,但凡见到场中有自家人见了血、败下阵来,便要第一时间撑着快船到湖中捞人,其动作之熟练简直不输那些捞了几年王八的老渔夫,想来年年都做着差不多的差事。
他们中未必没有心怀抱负的年轻武者,只是他们并没有上场的机会,并且很有可能永远也等不到那个机会。
他们会在一次次的遥望中荒废,直到手中的刀剑生出锈痕来。
前方一阵水声响起,又一艘快船离岸了。
这天魁门今日已连失四名年轻弟子,他们显然没有料到今年的鸣金战局会如此激烈,先前备下的金贵伤药哪里禁得起这般耗损,待到第五人抬下来的时候,便已有些捉襟见肘。
悬鱼矶上的黄姑子们好似退潮后石滩上的小虫小蟹般躁动着,个个摩拳擦掌、翘首以盼,只等那些江湖客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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