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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不求鬼神济苍生(终章)

小说:

秘方

作者:

八条看雪

分类:

穿越架空

九皋城从未迎来过这样寂静的时刻,天地间仿佛失去了一切声响乃至气息。

往日喧嚣的码头静得能听到结露滴入河中的声音,桅杆与纤绳随着水波轻晃,就连水鸟的影子也不见。连通城镇与乡间的小路上不见行人车马,只留下一地混乱的车辙印,杂草顶着寒风在小道旁无声摆动,与周围的荒凉连为一体。那座石头垒成、威严伫立的城池就这么消失在了混沌天地间,仿佛没有存在过一般。

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雾笼罩了整个九皋,风吹不散、水化不开,任何生灵走入其中都会被转瞬间吞没。

但这却并不是山林死一般寂静的真正原因。有些远比那雾气更难驱散的东西在这片土地上弥漫扩散,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无形中夺人性命、丧失神智。

九皋城以西、寂静中的寂静深处,有片少有人知晓的山林。这里是个小地方,附近村落也不多,洗竹山的名字只有当地人知晓,然而那山中却有条连通南北的山道很是出名,便是那今年方才闹过一阵的清平道。

清平道从来都不太平,不仅道路险窄难行,平日里是江湖客们才有胆穿行的,而且今年方才出过血案,甚至有传闻说如今城中那场灾祸便是从这里开始的,真可谓大凶之地。

然而此时此刻,偏有一辆马车踏破寂静而来、在那山麓间飞驰而过。

马车的外观朴素之极,瞧不见任何装饰,只有四角挂了铜铃。车驾中的人似是有些百无聊赖,不顾山路颠簸,非要伸着半个脑袋望着外面雾气迷蒙的山景。

“这龙枢虽是烟雨之地,入冬后的风也硬得很,公子还是仔细着些,莫要受了凉。”

车厢外,粗眉小眼的赶车人好生相劝,那探出车窗之人却并未照做,开口竟还是少年音色。

“本就是来探一探这九皋之乱的,总是缩在马车中,如何能看得清楚明白?”

敢在此时穿行清平道已是胆大包天,也就是个半大孩子敢这般胡闹,可听对方开口语气中那份淡定、提起所谓的“九皋之乱”就像谈论天气和饭食一样轻描淡写,便令人不敢将那声音的主人认定为一个莽撞少年郎。

赶车人不敢再劝,只得将速度放慢些。

前方山路回转,依稀有些异响传来,马车里的小公子不由得向前方望去。

“什么声音?”

片刻后,赶车人的声音隔着车帘传来,依旧是不紧不慢。

“回公子,不是什么要紧事,应当只是附近的山匪……”

“山匪?”那小公子的声音瞬间多了些兴趣,人也欠起身子来,“这一路走来,确实还没见过山匪,不如带上来瞧瞧。”

“这……怕是不合规矩。”赶车人的声音有些为难,末了讪笑几声,“腌臜小贼,怕污了您的眼。”

不合规矩,这当真是他这些年听过最多的一句话了。

不是危险不危险的问题,而是合不合规矩的问题。仿佛一切只要合了规矩,那便都是合理的,那便是能天长地久的。

手中搓着的核桃咯咯作响,小公子轻垂眼帘,再开口时已不容旁人质疑。

“规矩都是人定的。不过一个山匪,竟让你这般为难吗?”

他声音中并无太多诘难之意,可那赶车人闻言当即叩首请罪,马车外不知何时多了几个全副武装的大汉,不过片刻便将一个脏兮兮的人提上了车来,供那车厢里的人“赏鉴”。

这“山匪”似是方从土里挖出来的一般,浑身上下都灰扑扑的,脸上有些血迹,头发也很是散乱,两条腿因为力竭的缘故不停打着摆子,唯有双眼睛亮得吓人、滴溜溜乱转,屁股还没坐下来,第一件事竟是从车窗钻出半个身子,抬手便将车厢四角上的铃铛拽了下来。

守在车厢外的赶车人一惊,当即怒声斥责。“山匪”却恍若未闻,只攥着那铜铃靠近了车中那小公子,一开口竟是个女子。

“铃音招鬼,兄台没听说过吗?”

她的声音透着鬼祟,此时又身处穷山恶水之处,但那小公子却没有流露出半点惊疑,反而颇为感兴趣地点了点头。

“早就有此听闻,凡是被恶鬼附身之人可日行千里路而不知疲惫,只受铃铎之音感召驱使、奇诡玄妙非常。此番有机会亲自辨一辨这传言是真是假,又怎能错过?”

行夜路之人最怕撞鬼,这人倒好,竟巴不得有鬼找上门去。

浑身脏兮兮的“山匪”愣在原地,未察面前之人突然出手,竟掐住了她的脸蛋,捏了半晌过后颇有些失望地退开来。

“既不是山匪,也不是恶鬼,未免无趣了些。”

他说罢阖上眼帘,五根手指有些无聊地继续搓起核桃来,他对面的女子却揉了揉脸颊凑上前来。

“公子为何要行此路?你难道没发觉吗?这山林间莫说一辆车驾,就连一个活人也见不到。”

那小公子沉默片刻后,托着腮、歪着头开口道。

“我同家里人闹了些别扭,负气之下一走了之,正巧听闻那九皋城遭了难,便顺道过来看看。你说这里没有活人,那你又是何情况?为何在此地徘徊?”

这可说来话长了,真要是一五一十、徐徐道来,不收个三十文茶水钱都算是吃了亏。

用力吸了吸鼻子,秦九叶打定了主意,终于沉声开口道。

“不瞒公子,我此番孤身涉险、穿越深山密林,只为去寻那都城来的虞安王,当面向他陈情汇报,请他看在我与城中医者已堪破那怪病难题的份上,对九皋城网开一面,协助镇水都尉邱偃一家共同剿灭贼人,为城中百姓谋取一线生机。”

她一番话说得条理分明、大义凛然,同方才刚上车时畏畏缩缩、贼头贼脑的样子判若两人。

按这小公子先前言行,听了这番话似乎免不了一番追问,可对方此时却安静下来,许久才若有所思地重新打量起她来。

“九皋何时有位女官?我倒是未曾听说过。”

女子垂下头去,一五一十地说道。

“在下一介草民,在那城中并无一官半职。”

“那便是这龙枢一带的名医圣手?不知可有名号?”

女子的头埋得更深。

“乡野村医,无名无号。”

“无官也无职,无名又无号……”对方慢悠悠地品了品她“自报的家门”,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发问道,“……你为何会觉得仅凭一张嘴,便能令我信服你救得了九皋城?”

然而这一回,对方却抬起头来。

她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紧抿着唇望过来。她似乎是在思索如何才能用言语终结这几乎不可能回答的问题,又似乎只是有些长存于心间的思绪等待抒发。奔袭的尘土遮住了她的容颜,光却在那双眼睛深处跳跃,直到一切汇聚成流、水到而渠成,她终于下定决心般开始了这至关重要的陈情。

“在下曾四处走方,而后定居村野、开设药堂,医过的人没有千万也有百千,他们中有平民百姓,也有不少是所谓的江湖高手,平日里过着刀尖舔血、杀人不眨眼的日子。可每当他们病痛难忍、亦或是徘徊生死时,还是会哭爹喊娘、求神念佛。然而能让他们见到明日朝阳的人只有我这个村野郎中而已。”

“自古信奉鬼神者不计其数,而所谓神迹大都只是天地规律、亦或造化本身而已。人们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冰冷的石像、转瞬成灰的香火、繁复虔诚的祝祷之文,除了消耗自己的勇气与意志,原就得不到任何回应。若这世间当真有鬼神的存在,它们俯瞰这片大地的面容也是无喜无悲、无情无欲的。似牧者之于牲畜、牲畜之于薪荛、薪荛之于粥米,断然不可能设身处地、体察其中的生死煎熬。”

“古往今来,苦难灾祸从未间断。煎熬中的人们似乎永远也等不来救世者,而真正拥有坚定信念者会选择成为救世之人。他们或许只有凡人魂魄、血肉之躯、一把骨头,或许碌碌已久、染疾残缺、品性瑕疵,或许从未想过星月无光的时候、要燃烧自己来照亮长夜。但他们还是伸出了的手、撑住了头顶的这片天,献出了拥有的一切、只为薪火能够相传。”

“金玉琳琅,珠光宝器,常伴白骨。牛溲马勃,败鼓之皮,却有所用。远志既是小草,小草既是远志。即使这人世间的秩序往往掌握在那些聪明且自私的人手中,但守护这世间的重担往往落在那些执着乃至蠢钝、蠢钝乃至不畏牺牲的人身上。我那位说书的朋友若还在,应当将这些凡人的名字写进岁月深处,不要让自私利己者的颂歌磨灭了它的光彩。”

女子一口气说到最后,声音不仅不显疲态、反而越发嘹亮,似乎就要穿透这四方车厢、穿透这山道间化不开的浓雾、穿透大山大河,去往无限宽广的天地之间。

“这世上真正能救苍生于水火之中的并非鬼神,而是苍生自己。我乃苍生其一,公子缘何不信于我?”

最后一个字落地,回音在四周回荡又散去。那小公子手中的核桃不再发出声响,马车不知何时也已停下,天地寂静如初开之时。

那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这一番话显然是历经生死才能有所顿悟,但凡说与这尘世中挣扎的任何一人来听,不说定能撼动人心,也绝对可以激起些许情怀。可若落在当权者耳中,便有种说不出的刺耳。

何况这当权者还是如今襄梁的天、江山的主,说是天命神使也不为过。

小公子手一松、手中那只核桃骨碌碌落地,滚了很久才停下。他分明还是那张养尊处优的脸,可眼神中的光却不一样了,锋利而寒凉、当中尽是无情道。

“好一个救世之人乃苍生自己,这世间若真有天听神明,听了不知要几多愤怒、几多失望,说不定会对你这凡人降下灾祸,惩罚你这不自量力的宣言。”

他这一番话足以令千军万马胆寒战栗、权臣世家颤抖彷徨,然而眼前女子却维系住了自己的胆魄,半晌长长叹出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中只有千帆过尽后的沉静。

“生在这尘世中,已是一种惩罚。就算在下今日不斗胆说这一番话,战争、旱涝、瘟疫、地动山火也从未止歇过。但我们还是存活下来了,不是吗?或许我们远比自己想象中强大,并不需要日夜祈求鬼神的指引和庇护。这世间秩序如何维系运转,也不该全由那琢磨不定的老天来定。”

许久,车厢内响起笑声,斜倚在丝毯软垫间的人又变回了初见时那个满怀好奇心的小公子。

“彦儿,你可听见她方才说

的话了吗?看来我这一趟没走错,九皋确实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就连一个乡野村医也这般有趣。”

赶车之人这才好似活过来一般,搓着手应和道。

“公子说得对、公子说得都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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