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夫君变反贼》全本免费阅读 ggd8.cc
踏雪声簌簌。
两对足印沿着山道蜿蜒而上,终是断于崖边。
言心莹看见百千丈高的悬崖,本能地后退,手却被一股力扯了下。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正被人紧紧攥着。
她抬头看向那人,那人也正望着她。
识出是傅徽之,她惊喜不已,开口唤一声,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惊疑不定,又唤一声,确定,她失声了。
她心急如焚,在傅徽之面前用手比划着。傅徽之却似没看到一般,神色不变,也没说话,就那样看着她。
渐渐地,言心莹读懂了他的神情,是依恋。
还未及细思他为何会有这样的神情,纷乱的步声夹杂着叫喊声便闯进来扰乱了她的思绪。
言心莹转身,看见数十人持刀挟弓越咬越紧。她慌忙左右顾盼寻求躲避之法,那些人却蓦地停步。
她看过去时,为首者举起刀,高喊:“持仗拒捍者,杀无赦!放箭——”
面对数十张拉满的弓,她完全没办法思考,只木在原地。
千钧一发之际,她感觉到牵着自己的手动了动,而后她整个人都被一个身形笼罩住。
意识到是怎么回事,言心莹大喊一声“不”,却没有半点声音。
随后温热的血溅到她眼里,她下意识闭眼,又拼命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她好似溺在血里了。
最后一刻,她睁开了眼,却只见满目的黑。若不是觉出自己在被衾中,她差些以为自己继失声之后又失明了。
言心莹梦回了。
她坐起身缓了半晌,心中的阴翳才散去。
她下榻,也不披裘束发,便开屋门踏了出去。
言心莹在庭院雪中立了近一刻,寒入肌骨,似刀割剑刺。直到手脚冻得麻木,她才觉得心里好受些。
有人边唤“娘子”边向她奔来,她不用抬头便知是谁。
她的贴身侍女梅英,自小跟着她,说是主仆,情同姐妹,无话不说。她向来认为真心才能换来真心,不为世俗所拘,便待梅英为朋友。平日里不用梅英伺候自己到睡下,也不用她值夜,今日更是早早教她去歇息了。此刻,想是不放心自己,又出屋来看。
不多时,言心莹的身上便多了件裘衣。
梅英又为她张伞,道:“娘子,怎么只着单衣便出来了?快回去罢,外间风雪大,小心凉着。”
言心莹顺从地转身,迈出步子,梅英默契地紧随着一路为她撑伞。
进屋后,梅英又伺候她换下沾雪的衣裳与鞋,再轻轻拂去她发上的雪。
摸出她发丝湿了不少,梅英道:“娘子,烘烘发罢,仔细染了风寒。”
见言心莹颔首,梅英立刻搬了坐榻到火炉旁。
言心莹坐下后,将长发自背后挽到胸前凑近炉火烘着。
屋内静了许久,梅英终于忍不住道:“娘子有不痛快便说出来,哪怕哭出来也好,别再这样糟践身子了。”
言心莹缓缓摇头。
梅英又道:“虽说襄阳郡公品阶高于阿郎,可夫人也是燕国公之女,就算襄阳郡公求陛下赐婚,燕国公也有法子推却的。”
言心莹将最后一缕发撩到背后:“阿梅,你知道的,当年阿爹尚为布衣时,阿娘便执意要嫁他。我外祖父自然不允,为此父女反目。外祖父连我阿兄都不待见,只对我好些。如今外祖父年事已高,致仕多年,恐怕没有陛下召见,都入不了宫。”
梅英将沾雪的衣裳拿来置于炉火上燎烘,道:“说起来那襄阳郡公如何还未致仕?听闻他与燕国公、老赵国公三人为生死兄弟。老赵国公多年前便病故了,襄阳郡公竟还未至七十?”
“想来也就是近几年的事了。”
“那娘子可以拖婚期,等到襄阳郡公也致仕,庞家不就没奈何了?”
言心莹站起身:“襄阳郡公长女为皇后,长子现为太子左卫率。虽说陛下素来忌惮庞家,但不至于皇后请他赐婚,他都拒绝。你以为襄阳郡公为何不先去讨旨?他想我嫁他孙子,无非是看上我娘为燕国公之女。庞家为外戚,陛下本就忌惮,若他再向陛下请旨,只会教陛下更加猜忌。若能轻易促成这桩婚事,陛下会以为是小辈两情相悦,不涉家族。”
梅英摇摇头:“那看来娘子只能逃婚了。”
“庞家势大,陛下百年之后,太子继位,到时更是权势滔天。我爹不过从三品,在朝中无任何依傍,做京兆尹多年已得罪不少人。我怕若不如他们所愿,会祸及家族。”言心莹再次打开屋门,风雪灌入,屋内灯火摇曳。
她道:“阿梅,我这一世就这样了。”
遇到那个人后,她对未来有了无限憧憬,谁知造化弄人,她将人弄丢了。
梅英急道:“娘子,你才多大啊!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别想不开啊。”
“放心,我不会寻死。我若做出那样的事,爹娘都会伤心。我会求阿爹,待我出嫁后,放你出府。”言心莹再抑不住音声颤抖,“你代我体会,嫁一个心爱之人究竟是何感触。”
“娘子!”梅英放下衣裳上前自背后抱住言心莹,哭求道,“娘子,我不走!不要赶我走……”
…………
朔雪千里。
京城东郊,人迹罕至。雪泥上散落的足印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有人素衣跪于一坟前,衣发上积了层薄雪。他一动不动,不发一言。
天地寂寂,只偶有竹枝不堪雪重而摧折之声。不知过去多久,人语声自远而近。
三人结伴而来。一人衣黄,一人衣褐,一人披敝裘。
黄衣人望了眼坟地,说道:“听闻此处都是五品以上官员坟。”
另二人闻言也望过去。
褐衣人道:“是,我还曾……”
话未说完,被披裘者打断:“你们看那处跪了一个人。如今天寒,此人如何只着身单衣?”
黄衣人道:“想是大官家僮。”
披裘者道:“大官家僮也不至于连身厚衣都没有。”
褐衣人道:“我方才想起来,我曾来过这里,那人跪的该是赵国公次子之坟。”
黄衣人道:“傅翊谋反,早不是赵国公了。”
披裘者停步问:“你无缘无故,去高官坟前做什么?”
褐衣人跟着停下:“你们未曾听说?傅家谋反后,不知何人知道傅翊次子葬在此处,在坟前立碑上刻下‘叛臣之子’四字。后来不知为何教圣上知道了,他大怒,下令严查此事,并敕令若再有毁坏坟墓者,杀无赦。好一段时间,此处都有守卫。后来才变成隔些时候,有人来巡查一番。再后来,趁没有守卫,我去偷看了一眼,那些字已没了,想是重新立了碑。”
披裘者道:“当今圣上仁慈,念傅翊次子在他们谋反前便亡故,未参与反事,便不动其坟。”
黄衣人似是最畏寒,不住呵手顿足,牙齿战战:“当初圣上怜傅翊次子年少而亡,命依五品之礼下葬。不想傅家竟做出此等事来,当真有负圣恩。”
披裘者忽然问:“听闻当年傅家全族流放了,家僮也不例外。那此人是谁?”
褐衣人道:“谁说全族,傅翊幼子不是逃了么?他的画像传于各州镇郡县,这么多年还是未曾捉到。”
披裘者又问:“你们说此人会不会就是傅翊幼子?”
黄衣人道:“想什么呢?数年寻不见人,圣上下诏悬赏百金后,各州郡送来冒名者不少,圣上大怒,处置了不少官员,后来才无人敢冒名。圣上悬赏百金都未曾捉到,这天大的好事能到你我头上?”
褐衣人道:“要我说,他定是寻了某处山林隐居逍遥着呢。”
黄衣人道:“或许坟前那人曾受傅家二子之恩,故来祭拜。”
披裘者道:“我单看风雪灌入他衣袖中,便觉得冷。如此下去,人会冻坏罢?”
“别在此地耽搁了,城门要关了。”褐衣人继续向前走,“每年京城大雪,都要冻死些人的。你救得了他,救得了其他人么?”
“是啊,再不走,我都要冻死在此处了。”黄衣人也跟上去。
披裘者摇头叹息,随他们同去了。
音声飘远渐不闻,风雪依旧。
雪无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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