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京后没多久，随着顾昀送回的折子，长庚还收到了他的家信。
说是家信，其实写得快跟情书没什么两样，里面夹了一截花枝，花痕正好压在最后的落款上。
长庚从头到尾看了三四遍，才将信和花枝小心翼翼收好。
他往后一靠，微微合上眼，面上的笑意逐渐淡去。
西域诸国被暂时打服，大梁的紫流金缺口总算有了点来源补充。
那么接下来呢？
长庚很清楚，烽火票不是长久之计，若大一个国家不能指望着借钱过日子。
沦陷的土地总要收复，开战是早晚的事。北疆加莱荧惑率领的十八部尚未解决，江北钟老将军仍在与西洋军对峙，前线一旦动起手来，便需投入巨额军费。
境内流民泛滥，百姓人心惶惶生产停滞，农人那点子税收指望不上。先贤认为“善为国者，藏之于民”，如今国库亏空，百姓穷困，这“富”究竟藏到了谁那里？
汽灯之下雁亲王神色冷肃，提笔于纸上写下二字，又在其打上了叉。
两个多月后，阿赫玛尔从灵枢院下值归来，见布耶尔正端着一小碟鱼肉喂猫。
草木之主的亲和力点满，国师府偶尔会迎来一些被吸引的特殊客人。
阿赫玛尔走近道：“这只是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阵子，之前来的时候你不在。”
“又是偷跑出来的？”
布耶尔摇头，“问过它了，没有主人。”
虽然没有主人庇护，但它仗着自己体型大，揍猫撵狗成了附近一霸，活得还算滋润。前些日子飞檐走壁路过国师府，看见院中晒太阳的布耶尔，惊鸿一瞥下走不动道了，隔三差五前来贴贴。
阿赫玛尔围观这长毛白面团子慢条斯理优雅进食，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话。
“长庚最近动作不小。”
“灵枢院不受影响，也关心文臣吏治改革的事么？”布耶尔说完便反应过来，“哦，我忘了，他们得靠小长庚烽火票弄来的钱继续研究。”
“我听一个小灵枢议论，现在世家权贵尚且坐得住，寒门士子可没有那么多家底，他很担心雁王。”
雁亲王若是倒了，谁来想办法给他们弄研究经费，制作火机钢甲打跑外敌。
阿赫玛尔抚上猫柔软的背毛，这小家伙双瞳一蓝一金，通体长毛如云般洁白，很合他的审美。
在外作威作福的小霸王，感受到阿赫玛尔身上不自觉透出的威压，身体一僵，连已经吃进嘴里的肉都不敢继续嚼。
布耶尔拍开他的手，揉揉猫脑袋当作安慰，被它回蹭一下才收回手。
顶着阿赫玛尔幽怨的目光，布耶尔道：“世家代代积累，又相互联姻织就一张巨大的关系网，网住大部分财富与权力，只有极少数外人能捡拾到漏网之鱼。”
脑袋顶不到布耶尔手心的白团子“喵嗷呜”一声，埋头大口吃鱼，一改之前的斯文模样。
“他们有一句话，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在提瓦特这种情况不明显，是因为寿命悠久又拥有绝对实力的神明压着，可上位者一旦缺失，时间一长……”
布耶尔还记得自己同僚领土上发生的事：“巴巴托斯放手让人类自治，自己沉睡抵抗磨损。等他几百年后醒来发现，曾经与他一起反抗高塔孤王的劳伦斯一族后人，正在肆无忌惮地压迫平民，将蒙德带入黑暗时代。”
“在我们治下，贵族没胆子明着不把人当人，如同这猫儿，被你摸一下，便连鱼都不敢吃了。”
阿赫玛尔道：“这里的世家可不是羸弱的猫，非要这样比喻的话，更像是林中吃人的虎。”
长庚想要改革，触动的是世家门阀现有利益，必然满朝皆敌。
“可惜这虎被繁茂的林叶遮住了视野，暂时看不见吏治改革对科举出身的寒门士子是机会。”
布耶尔垂眸，异瞳狮子猫已经吃完了碟子里的鱼肉，正舔爪子洗脸。
“杜万全会带着巨贾们与他们搭上线，双方各取所需。之后，这些人自然而然会凝成一股大势，推翻现有秩序，重新洗牌。”
说完没听阿赫玛尔吱声，抬眼见他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猫洗脸，她问道：“阿蒙想养猫吗？”
阿赫玛尔犹豫一下，“是有这个想法，就是不知道它愿不愿意。”
“那我问问。”
布耶尔将手摊开，放在已经自我清洁完毕的狮子猫面前，声音空灵柔和：“小家伙，想以后一直留在这里吗？”
回应她的是一声简短干脆的猫叫，和手心毛绒绒的白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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