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珹回到城里的时候,一下地见大道湿润,便问旁边的小厮。
小厮回答近日祈临下了雨,天气凉爽不少。
晏珹轻吐出口气,点头哂笑一声,“是啊,立秋了,一场秋雨一场寒。”
他说完跟着小厮进门,本想着先去找母亲,却有个侍女走来道:“少爷,老爷和夫人一早就去城外半山寺祈福,下午才回,黄老爷在后院正吃午饭。”
黄老爷就是黄波。
黄波刚来的时候听侍女都喊晏珹的父亲叫老爷,喊他则是黄大侠。
黄波不高兴,晏珹的父亲就让侍女小厮们改口叫黄老爷。
黄波之前去游历,已经离开两三年。
晏珹觉得黄波回来是他这几天听到的唯一好消息,不禁眼睛一亮,“师傅回来了?我去找他。”
说罢急忙跑去后院。
他刚过了一个石拱门,见黄波坐在院子的石桌旁吃着小菜喝着好酒,十分快活。
“师傅。”晏珹行礼,“您回来了。”
黄波畜长的头发和胡子都已花白,但亮眼精光面色红润,穿着藏蓝武袍,身形精瘦。
“哎,从哪回来的。”黄波一看晏珹就捏着鼻子,状似掀起,“这味儿怎么这么大,几天没洗澡了。”
昨天才洗过澡,而且一直坐在马车上,脚没落过地的晏珹:“……”
“诶不对,”黄波又装模作样嗅了嗅,“是……臭虫的味道。”
好啊,点他刚查过南疆毒虫的事。
“师傅,是不是已经放出消息了?”晏珹坐到黄波身边。
黄波睨一眼,挑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嚼,“那不然?我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糟老头子都知道你的丰功伟绩——查杀殷桃坳南疆细作。”
“大理寺那边还没完全结案你这事就传遍了大街小巷,王爷真是年少有为,老头子我佩服。”
晏珹听闻,欲言又止,抓起旁边早就摆好的空碗筷,往空碗倒酒,光喝不说话。
真有要借酒消愁的架势。
黄波看了一会儿,拿筷子架在晏珹手腕上,“哎,哪有你这样闷头喝酒的,又咋了?跟我说说。”
晏珹只把手里这碗喝光,擦了擦嘴,将殷桃坳的事情全部复述一遍。
他从没对黄波说过自己穿越的,只说看不惯这种拿人命开玩笑的情况。
黄波砸吧一下嘴,又是摇头又是点头,“这事儿吧,我这么跟你说,这件事不管皇上做的还是皇子做的,确实都……没什么可以弹劾的点。”
“可……”晏珹刚想反驳,黄波伸手打断,“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我也知道这事不道德,但是你仔细想想,殷桃坳很穷,那边留了十几个老弱病残和几个年轻人。”
“如果哪天发生了什么天灾人祸,比如山洪,比如地裂,或者疫病,他们要么会死,要么会变成流民,流民就是动荡的因素。”
黄波用筷子一点碗中的酒,往石桌上画了个圈,然后又画了个横从圆中穿过。
“现在,殷桃坳的人已经……这个隐患就没了,就算有人要弹劾,用这个理由就足够反驳。”
黄波说完,喝光那一碗酒,又道:“我是江湖人,那谁也是,我们俩看着你长大确实给了你不少江湖气,你要入仕就得把这个侠气给消一消。”
晏珹叹了口气,心冷下去。
可黄波又给他倒满了酒,笑道:“你小子从小就皮实,或许你更适合江湖,如果朝堂待不下去了,就跟我走,我带你闯江湖。”
“你爹老了,你娘老了,皇帝也老了,谁拦得住我们。”黄波又说,像是酒后胡言乱语。
晏珹摇头失笑,却因为黄波的话更加笃定。
“朝堂就是我的江湖。”
他说。
“你……,”黄波皱眉,“傻小子,在朝堂谈江湖小心摔得个粉身碎骨。”
“那就粉身碎骨。”晏珹笑道:“师傅,我已经被拉入局了,只能往前。”
如果不是因为生在晏家,晏珹也想过会不会成为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士。
但就像最初来到这个时代发现再回不去的心灰意冷,他也没办法抛下自己的身份,然后被迫接受,消化一切,又被动地入了一场庞大的棋局。
“我首先要活下去。”晏城手里握着盛满酒的碗,垂首看那酒中倒影。
黄波问:“怎么说?”
“七皇子是个聋哑人。”晏珹沉吟道:“他要想做些什么一定会向我抛橄榄枝,但如果他真的什么也没做正好不会挡我的路,要活下去就不能成为弃子。”
说完将满碗的酒一饮而尽。
黄波摸了摸胡子,“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殷桃坳的事还没结束,我先去一趟红藤院。”晏珹说着,又问一句:“师傅,你这次要待多久?”
“嗯,等我无聊了就走。”黄波道:“难怪你还拖了个小尾巴回来,快去吧。”
晏珹刚准备走,一站起就听黄波揶揄,“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下个月成婚,刚回来又去红藤院,嘶……七皇子殿下得守空房了。”
晏珹:“……”
已经接近正午,晏珹不管黄波,只打算吃完中饭再去红藤院,便行礼告别往正厅去。
翠鸢跟在身边问:“王爷,是不是要去问鬼市的情报,翠竹已经去红藤院了要不让她捎个口信回来,老爷和夫人应该马上就要回家了,您.....一回城就去红藤院,只怕是不太合适。”
一个刚刚立功的王爷,本来风评已经有所挽回,却在回城第一时间去青楼听曲,市井的人可能要说这王爷果真还是改不了性子。
但晏珹想到的是这功劳既然已经拿到,风评还是不能一下子变好。
“如果这时候我的口碑变好,不是便宜了七皇子?”晏珹轻笑,“我真的很好奇,这七皇子到底是不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我如果一直是这副模样他肯定会有所动作。”
“但是王爷,知道他是不是装的之后呢?”翠鸢皱眉疑问,“王爷和七皇子成婚后无论怎样都是一条心了。”
“谁说的?”晏珹看一眼翠鸢,已经坐到饭桌上,一边吃一边说道:“七皇子是不是和我们一路的还不能下定论,再探探,不过你倒是可以给我准备一个面具。”
“是。”翠鸢应下,匆匆离开去拿面具,晏珹胡乱扒了几口饭竟是没吃出什么滋味,放下碗的时候不禁自嘲一笑。
他已经过了二十多年的安逸日子,想到一朝入仕,他要是真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又害了晏家,还真没脸面去面对这一世的父母。
这一路不会好走。
“王爷,翠柳刚刚来信说已经距离祈临不远。”翠鸢说着递出一个做工精细的金黄色面具。
晏珹站起身,戴上那遮住半脸的面具,借着翠鸢带来的铜镜一看,确认不是熟悉他的人应该看不出来,然后将顾依然给的第二瓶药吃下。
现在已经回到都城,有晏家的庇护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发生。
他这么想着,也没坐马车,独自一人往街上走。
晏珹知道自己长得高,走在人群里恐怕引人耳目,所以特地走了小路绕了一圈才进红藤院。
外面接人的是两个面若桃花的女子,其中一个是红藤院的老牌琴师,一看晏珹就认出来,赶紧迎上来接着晏珹往里面走。
几步入内,红藤院大门往里是一个巨大的舞台,舞台覆了一层鼓面,舞女在上面一跳就会发出咚咚声响极富韵律,四边有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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