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元因别扭转过头,跟龙婶说:“我自己就可以。”
阿妈又往高处抬了抬她的手,埋怨道:“你别动,我刚量好的尺寸。”
卡在她腕间的银镯子,随着龙婶的动作顺着阔大的袖子溜进去。
沈积安一旁看着,忍住了想要帮她把镯子给拿出来的冲动。
龙婶拖着他的手,掐住了她腰间的衣服,顺手把针线也别了上去。她叮嘱沈积安:“拿好不要动,眼睛花了,我去点个灯来。”
剩下的一对男女面面相觑,叶元因看着他,玉色的面颊上肉眼可见的浮上来一层薄粉,比院子里的海棠花还要娇俏。
龙家的大门被推开,一起响起的还有林花妹中气十足的大嗓门,“龙婶,我来跟你对村宴的菜单子。”
走两步,猛不丁撞见了堂屋里几乎是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
叶元因的胳膊半举着,像是马上就要搭上‘十万块’的脖子。而‘十万块’修长嶙峋的手指搁在她腰间的衣服上,看起来涩气十足。
林花妹在脑海里演了一出不可言说的动作戏,一颗心止不住的在腔子里上下扑腾着。
好家伙,城里人就是玩的花,白日的天光还没全下去呢,他俩恁早就亲热上了?这可真是,一点都不把我们当外人看啊。
这“十万块”不像是不举的样子嘛。
林花妹意味深长的看了沈积安一眼,笑嘻嘻道:“龙婶不在,我改个时辰再来好啦。你俩继续。”
“等一下……”叶元因没叫住她,只来得及看见墙角处瞬时闪走的一个影子。
她转过头,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眸。
四目相望,彼此的五官骤然被放大,清晰仿佛工笔画上的纤薄直线。
沈积安的喉头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
太近了。
叶元因心生惶恐,本能就要往后撤一步,但衣服被他攥在手里,她动弹不得。
沈积安低头,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那冠在衣服上的针头。
时间就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他每拨一下,她整个人都在震颤。这割下来的每一刀,都像是个缓慢又悠长的慢镜头。
叶元因难耐的摒住了呼吸。
沈积安突然抬眸,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里撞上,他蓦地笑了一下,缓缓问:“那天晚上,你跟你这个小学同学,到底说什么了?”
叶元因玉咬着牙低头,只恨不得地上赶紧开个洞,好让自己藏到里面躲一躲。
“你跟我试过吗,就随便污蔑人。”沈积安弯着的嘴角里好像藏了把刀,“小色鬼。”
“我没有!”她猛地抬头,脸上的愠怒将那一脸的桃花都快烧着了。“我从来都没说过!”
“你还敢大声喊?”他望着她,深邃的眼睛里像点了一盏灯,光影明暗摇曳,“被诋毁的人可是我。”
叶元因还要再反驳,此时龙婶拿了灯过来,她偏过头,什么都不肯再说了。
沈积安看她一脸羞恼的样子,仿佛空气里已经有了炙热难耐的夏日气息。
*
因为父亲是入赘,叶元因小时候姓龙,后来爸爸据理力争,才把姓氏给改回来,但族谱里还是记的“龙”姓。按照村里的规矩,沈积安拜祭过了祠堂,就要在族谱里也写上他的名字。
大舅舅说了几句百年好合、白头偕老等诸如此类的祝词,两个年轻女孩各站在新人两侧,每人捧着一个覆着红布的托盘,上面拇指大的杯子里盛着三杯酒。
龙岩道:“九陶村这片土地,四千多年前就有先人在这里做陶了,老天爷赐给我们陶土,先祖教给我们生活的本领,这第一杯酒,敬天地祖宗。”
叶元因和沈积安拿起第一杯酒,倾倒在脚下的土地上。
“有明一代,我们村一共出了两个进士一个探花,全靠着这些富贵不忘家乡的乡邻帮衬,我们才得以‘忠厚传家、学以立世’,一直延续到今天。以后不管你们走到多高多远的地方,乡邻有难,一定要伸出援手,善待他们。这第二杯酒,敬村党乡邻。”
两人便对着门口围观的百十号人敬了第二杯酒。
龙岩领着他们走到了龙婶面前,有感情地说:“三女,你受累了。这么多年,孤儿寡母,好不容易才把阿因养到这么大。现如今,让你的女儿和女婿敬你一杯酒,往后可都是好日子了。”
龙婶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叶元因双膝着地,眼含热泪向母亲磕了三个头。
沈积安给她敬酒,龙婶喝完后递了个红包给他,叮嘱道:“愿你们往后相互扶持共渡难关。”
一开始,沈积安并没把这凋敝落后村庄里的“拜祠堂”当回事,首先错在他们家,沈华峰再怎么怜惜欣赏她,也是以势欺人,平白赚个小姑娘来跟自己结婚,却害得她白挨了一顿打,他心里内疚。
事态发展一日千里,没想到后来闹那么大动静,竟惊动了村里所有的人,他只想抓紧了事,以免耽误后续的项目进程,但没想到一个仪式竟如此庄重而繁琐。
此刻他跟她跪在这里,四周里被上百双眼睛围观,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这些淳朴的人,见证的是一个从小看到大的女孩的一生,在他们平凡又朴素的一厢情愿里,自己一定会给她一个合家欢结局。
鬼知道他都多少年不进电影院了!
差不多也是这个时节,去年初春的一个傍晚,他在父亲的要求下回国,那时距离国内疫情政策放开不过半个月。
家里的人,老弱病残,杨阿姨也病了。只有她,为了他父亲随手给的一点施舍,被困在这里,兢兢业业。
沈华峰问他有没有正在交往的女性,如果有就马上清理掉。如果没有,尽快回国结婚。
沈积安跟父亲长谈完之后,她正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拎着杨阿姨从团购群里买来的蔬菜瓜果。
两个人在空旷的客厅里狭路相逢。
她被寒风冻红了脸颊,稚嫩青涩一览无余。明明他们三四年前就认识了,他却像头一次见到的陌生人那般打量了她半天。
想不到,老实安静的人也会为自己打算。
对于他无声的疏远,叶元因从来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一次。
父亲过世,他们匆匆结婚,领一张结婚证,没有举办过任何仪式。奶奶心疼她,说日后一定会补办一个婚礼给她。
家人,朋友,没有一个人将这句话当真。连沈积安自己都觉得这是句无稽之谈。毫不稳固的婚姻,像即将倾颓的大厦一般摇摇欲坠。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对未来没有任何期许。我行我素生活,行李简单,衣服也没有几件,像是做好了随时都会走的准备。
后来,她果然就走了,留一张离婚申请书,从他们的世界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是剩下的人——杨阿姨,沈积夏,还有自己,念着她的好,恁般耿耿于怀。
想到这里,沈积安转头,见并不常掉泪的人,却对着妈妈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他心里酸楚,好似欠了她很多很多。明明她瘦弱的肩膀上背负的,本该是由自己来承担的责任,可她却没有得到应得的尊重和待遇。
龙岩对外甥女道:“好啦,阿因,结婚后又不是见不到你阿妈了,哭什么?!这是该高兴的事啊!”
说完带着叶元因去跪拜陶神娘娘,以便完成余下的仪式。
龙婶站在沈积安身侧,望着女儿的背影,轻轻开口万般慎重:“沈先生,我有一句话,虽然无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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