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工作量剧增,父女两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了。
茉莉没能赴约,不过她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毕竟对方是何婧那样的人。
她还想跟着父亲去工地,但茉双季怕影响茉莉上学,要求她周日留在家里。
纵使她再想去找沈南风问些什么,父亲心意已决,她也只能接受。
周日,座机里多了三条语音留言,辨认了一下,前两条是昨天沈悸留的。还有一条,是何婧的声音。
第一条,沈悸说他会来帮忙。
第二条,沈悸说他不来了。
茉莉听得莫名,不确定他到底去没去帮忙。
第三条,何婧说,她会去破庙赴约的。
破庙?好像村里是有个庙,在一座小山上,早年就没人打理了。
可茉莉想了想,她似乎并没有说在哪里赴约,是跟人约好结果打错电话了吗?
虽然奇怪,但茉莉没放在心上,放下电话去写作业了。
周一上学时,沈悸缺席。
班主任没有多说缺席的原因,或许是因为请假,也或许是因为他的经常性缺席。
课间,宋长乐找她说话:“你那天怎么突然旷课了?”
茉莉说着早已准备好的措辞,递出了票据:“那天镇上有个演出想去看,正好沈悸也是,就一起翘课了。”
宋长乐皱着眉看了半天:“外国歌剧?你这么时髦的啊?”看也看不懂,她还了回去,问,“你有没有看到那个竞赛?”
“哪个?”茉莉想了想,拿出那张演讲竞赛的海报,“是这个不?”
她回去后仔细看了,那是一个省里提拔优秀少年的演讲比赛,先从学校选拔,而后县里,最后省里,优胜者可以获得奖金,参加全国大赛竞选保送名额。
“对!我想报名!”宋长乐指着海报上的奖金数目,难得这么兴奋,“有奖金诶!”
茉莉无奈:“快醒醒,这可是要在省级比赛里脱颖而出才行。”
宋长乐问:“人总要有点梦想。你难道就不感兴趣吗?”
确实感兴趣。但她的关注点不在奖金,而在那个保送名额上——一个直通名牌大学的入场券。
这是个十分难得的机会。
她却想到了沈悸。
她不知道沈悸有没有注意到这个比赛,心脏砰砰跳动。
他也可以借这个机会脱离苦海啊。
如果他愿意,他一定可以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出小泽村,离开压迫的母亲,离开这个磨坏他所有性格的地方。
在另一个地方,他会很优秀的生活下去。
想着,她迅速起身,抓着海报往外跑。
“去哪啊?”宋长乐的声音被甩在身后。
“去实践一个想法!”
实践那个能让他未来顺遂无忧的想法。
然而。
“不行——”
老师利落回绝的话语在耳畔回荡:“上面不会同意一个劣迹学生去参赛,更况且,他旷课次数太多,没人能保证他准时到场。”
请求被驳回,茉莉只能攥着海报郁郁寡欢。
“等下。”付老师喊住了她,指指桌上的听写本,“给搬回去发了,今天何婧不在,你吩咐下去,让大家默写周末背的故事。”
何婧不在?
抱着听写本回了班,本该围着小团体的座位空空如也。群龙无首,那两个女生今天没再使唤谁,各自坐在位置上翻课外书。
何婧和沈悸都不在,茉莉的右眼皮跳了跳。
她无心说的话,两条莫名的语音留言。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周二,沈悸没来。
周二最后一节课是政治。
政治老师正在台上讲着课。
“……学生们应该重视法律基础知识,如宪法、民法、刑法等基本法律的知识。”
同桌的男生在台下玩着贪吃蛇,满头大汗的和新纪录硬碰硬。
玩的实在太投入,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响起,男生吓得手忙脚乱,手机砸在了地上。
老师正要发作,下课铃不适宜地响起,伴随铃声而来的,还有面色凝重的班主任,“打断一下……”
官大一级压死人,政治老师只能收着脾气凑过去,听完话,她倏地瞪大了眼睛,嘴里念叨:“怎么还有这种事情……”
同学们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茉莉小声提醒同桌:“趁现在快点捡手机。”
“多谢姑娘提醒!”同桌油腔舌调地抱拳,俩手指够着手机,“捡起来了。”
屏幕上是大写的gameover,男生心疼的无以言复时还不忘打开静音,心里一边暗骂着哪个畜生给他发消息扰他好梦,一边点开了社交软件。
2g网不断转着圈,等了半晌,平时一直无人的学校群被顶到了最高处。
翻到最高处,他也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手拍着隔壁的茉莉:“快、快过来看!”
同桌的手没轻没重地打在茉莉还未完全愈合的肩伤上,茉莉蹙着眉,不太高兴道:“看什么?”
借着平时同桌的品行,估计也就是点没边的小八卦,她没想仔细看,敷衍地瞅了一眼,在意的字眼却锁住她的瞳孔,始终无法挪开。
【^-^睡觉】:帽子叔叔来学校了,听说在调查什么案子。
案子?
她夺过手机想看看是什么案子,但这个网名叫睡觉的人只知道头不知道尾,这句话一出,在线的人全都冒出来激烈猜测。
【哥只是传说、】:是高三那群混子打架吗,打挺狠的,好像给谁胳膊打折了。
【\糖果甜到忧伤\】:我家就在学校旁边,听邻居说遭偷东西了,估计怀疑是学校的人干的?
【不&良&少&年】:不对,应该是闹鬼了!
【恋恋】:闹鬼?
【不&良&少&年】:乡里里那个废弃的破庙知道不,在山顶那个!有人半夜在那看见鬼了,说有女鬼在上面飘荡,然后从上面一跃而下,跳进河里了!
【西*瓜】:然后呢!
【不&良&少&年】:肯定吓得要死啊,可是那人第二天去看,河里啥也没有。
……
越看越离谱,鬼故事都扯上来了。
群里全都是一些谬论,看了一会,茉莉把手机还给了同桌:“不好意思,刚才好奇过头了。”
男生摆摆手:“没事没事。”
自己吓自己。她安抚着自己不安的心,想着明天见到沈悸时问清楚他最近到底在干嘛。
周三,周四,沈悸不在。
一连五天,茉莉都没见到沈悸。
她越发害怕,一放学就略过混杂的人群,循着脑海中的路线往里扎。
可惜,沈悸家门紧闭,连光都没有开,他不在。
她担心的睡不着,甚至想着周一见不到就报警。
难以入睡的一晚过去,周六清早时,有人叩响了她家院子的门。
她还在洗漱,是茉双季开的门。
“是沈悸啊……”
水声嘈杂,她却听清了茉双季喃喃的话,挂着未擦干的水珠打开了窗户。
门外,少年瘦削的身影伫立着,略显苍白的脸上憔悴分明。
他没看茉莉,对着茉双季直直弯腰:“对不起叔叔,给您添麻烦了。”
茉双季清楚他是在为江复春找麻烦的那件事道歉,苦涩而又无奈道:“没事的孩子。”
“有事。”沈悸倔强地反驳,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信封,执拗地塞进茉双季的手里,“这些是我从别处打工挣得,不多,但能抵上她要的那些。”
“这、这……”
“就这样。”
说完,他调头就走,不给任何退还的机会。
茉莉心头一跳,随手拿上外套胡乱一披就追了上去。
她从来没有跑的那么快过,一气追进陌生的巷子,恰时赶上集市,行人成群,叫卖声不绝于耳,她穿梭在如流的行人中,目光如翻飞的海浪在人群里汹涌澎湃,却还是找不到沈悸的身影。
她不死心地往里钻,期望在哪里看到沈悸。
这里有许多等待工事的纤夫,她喊住一个纤夫,正打算询问有关沈悸的下落,却不期然听见旁侧别人的惊呼:
“——这怎么倒了一个人?”
她闻声看去。
“沈悸!”她扑到沈悸身边,看到了他泛着异常红色的脸和痛苦抽动的身体,“你怎么样!”
“……嗯……”沈悸模糊地闷哼了一声,眉间紧紧蹙起,冷汗浸湿了鬓边。
伸手探了探,烫,很烫,烫的炙手。
她把脸紧贴对方的,试图用微凉的脸降温。
不行,不够。必须得送去医院。
附近只有一个小诊所,送到那边也行,起码先挂水,先退烧。
他嘴里喃喃:“冷、冷……”
“我在这,你别怕。”
她抱着沈悸想把他扶起来,可力气太小,只是她自己根本无法送他去诊所。
她求助似的看向周围,那个最开始发现沈悸的中年男人注意到她的无助,上前两步说:“你是老茉家的娃吧,走,我送你!”
“谢谢、谢谢!”似乎是爸爸的熟人,她不断道谢,撑着沈悸的一边肩把他扶到了男人的板车上,自己也跟了上去,用外套裹住沈悸,尝试给他输送温度。
一路颠簸,男人将他们送到了诊所前,背着沈悸就往里冲,一边喊着:“医生,这有个孩子发烧晕过去了。”
坐在桌子里的医生正在下处方单,头也没抬地拿出一个浸在冷水里的体温计:“找个位置躺下,先测温。”
男人把沈悸放置在病床上,把体温计给了茉莉,说:“给,娃儿,先量着,我去停下板车。”
茉莉接过温度计甩了甩,低声说:“失礼一下。”而后拉开了沈悸的外套。
随着拉链滑落的声音,内里的短袖内衬露了出来。
在这已然降温的天,他只穿了一件短袖在内,外套没有任何防寒措施,跟春夏的防晒衣一样。
舍不得给自己买衣服的混蛋。茉莉恼着,伸手要把袖子撸起放体温计——
然而。
手摸到了什么湿润,黏腻、崎岖的区域。
眉心一跳,她扒开了全部的外套。
外套下,两条胳膊被绷带绑的完全,最上边打结的部分却松垮了一截,几道红肿的伤口暴露在外,很长,像是被什么鞭打留下的。
去掉绷带,两条全是鞭痕的手臂露了出来。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授受不亲,直接掀起了沈悸的衣服——
白皙的身上,有一条缝合的伤口。
一点不像专业医师缝合的,倒像是他自己做的。
抓着衣服的手不住发颤,茉莉感到眼睛干涩,却依旧眨也不眨地看着。
“——别看……”
轻到无息的声音响起,沈悸覆住了她的眼睛。
他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丝清醒,但只坚持了一瞬,就又陷入了病痛的昏迷之中。
完全清醒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迷蒙的眼睁开,映入眼帘的不是村里小诊所的发霉天花板,而是涂刷干净的白和倒挂的药液。
他还有些发懵,看向窗外姜黄色的天,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他身上的感染很严重,还有很多旧伤并发。”
门外迷迷糊糊地传来只言片语。
身上的痛缓和了不少,他嘤咛着起身,身下的软让他有些诧异。
低头,他注意到身上的蓝白条病号服和手腕上的住院手环,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里。
他拧紧了眉,此时病房的门被打开,门外传来声音:“你醒了?”
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沈悸没理,拔了针就披衣要下床。
茉莉拎着饭盒跑到病床前,双手摁住沈悸:“你要去哪?”
“与你无关。”他压着嗓音,一根一根掰着茉莉的手指。
“那先吃饭吧。”茉莉知道与他比不了力气,于是坐在木凳子上端起饭盒。
他冷冷地勾起唇角,试图找到自己曾身在高位的倨傲。
“吃什么吃?你不如先关心你自己。”
“今天的菜是麻婆豆腐和小炒肉,应该有你爱吃的吧?”
“你知道来次医院要多少天的工钱吗,你知道我该多努力才能挣到吗,温室里的花同情野外的狗尾巴草?这只会让我觉得你很伪善很恶心。”
“饭够吗,我按照上次在你家吃饭时的一碗半装的。”
“死了就死了,谁会在乎我在哪,贱命一条就该死在那张钱上!”
“伤还痛吗,我来喂你也可以。”
一个白色柔软的东西砸在了脸上。
枕头砸在身上不痛不痒,连直挺的腰板也没有动摇分毫。
像把剩余的自尊亲手摔碎,把胆怯的那面展露了出来。
“我说你听不懂话吗!
“滚出去!滚啊!
“谁要你的同情,谁稀罕你的帮助!
“还不懂吗,你是被那张模仿沈南风的面具骗了,老子根本就不是那有教养的种!”
他大吼着,如同受伤的幼兽,浑身都在颤抖。
他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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