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
阳光透过玻璃大片大片洒进复健治疗室，浅色系的装修让这里看起来温暖又治愈，器材上间断跳跃的光斑让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这个时间段除了夏存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人，看起来状态都比她更糟糕。
她实在不知道该用怎么的目光面对这样的悲剧才算礼貌，干脆快速收回视线，双手握着圆杆，专注自己的疗程，踩着光影一步一步缓慢地往前挪动。
“你的运气真好，才昏迷十几天就直接由“入梦”介入治疗，醒来之后除了肌肉有点萎缩，其他基本都没受影响，不像另一个维持植物人状态11年的那个……”年轻的康复护士一边陪着夏存在器械上做复健，一边跟她讲最近的八卦。
“晴晴！”护士长过来警告地瞪了小护士一眼。
“您千万别怪晴晴，我在这没看见李知融，是我想知道她的情况，才跟晴晴打听。”夏存帮晴晴说话，“如果你们不能说我就不问了。”
护士长平和且坚定地说：“我们不能说病人隐私，如果你们有私交，可以自己去看望她。”
夏存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等护士长离开，晴晴活泼地对着她吐了吐舌头，凑近她小声说：“她现在还达不到复健条件，记忆、吞咽、肺部、言语、意识、情感……哎呀，反正还有好多地方都存在问题。”
甚至有可能终身恢复不了她那个年龄的正常状态，晴晴怕夏存和李知融是朋友，知道真相会伤心，后半句留在心里没说，“说实话，我不建议你现在去看她，她现在不记得任何人，肯定也不记得你……”
晴晴不经意抬头，被门口刚刚出现的人吸引，对方似乎是下了班，没穿白大褂，而是墨绿色的长风衣款式外套，背脊笔直，椭圆形的眼镜窄边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属的光泽，一双桃花眼清冷又魅惑，他一眼就看到夏存在窗边，微微提起嘴角，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来。
护士停顿片刻，又戏谑地说：“哟哟哟，时大医生又来接你了，我们是真没想到时医生的女朋友是你，怪不得当初不管院里的领导还是委里的领导给他介绍对象，他统统都拒绝呢！”
“我现在不是他女朋友哦。”
“啊？”晴晴趁时易走过来之前抓紧时间打趣夏存，“反正我要是时医生我也选你，呜呜呜，你这张脸下辈子能不能给我用用，我好想知道长成你这样，人生会不会轻松得易如反掌。”
“不用换脸，我现在就能告诉你答案——不会。”夏存忍俊不禁，晴晴刚刚毕业，身上还带着没被社会毒打过的朝气和活力，“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见到我了。”
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佛教所谓的这几苦她一样都不少，并没有轻松得易如反掌。
让一个人的人生易如反掌的秘密钥匙绝对不会单单只是优越卓绝的脸和魔鬼迷人的身材，美貌单出是死局。
时易站到夏存另一侧，“今天感觉怎么样？”
“慢慢走已经没问题了，不会再跌倒。”夏存退回起始点又展示了一次，走完一程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时易。
发现自己竟然在为可以正常行走求夸奖，还不等时易说话，她先弯起眼睛，笑自己像电影里那只刚学会飞的小鸟。
……
结束今天的疗程，夏存让时易推着她的轮椅去看李知融，“李知融在梦里曾经失去记忆，跟她现在的状态有关联吗？”
“这个问题新生科技也在研究，但李知融植物人的状态足足保持了11年，即使她不经由‘入梦‘醒来，记忆也有很大概率出现问题。”
夏存脑海里闪过李知融推她去死的画面，如果李知融知道她醒来面对的是这样的身体，她还愿意醒来吗？
今天李效丰和阮相音都不在，不知道是工作太忙没法每天陪她，还是无法面对她现在的状态。
时易还没推开病房门，两个人就听见李知融在里面接二连三摔东西。
陶瓷碎裂声、重物落地声以及护工的哄劝声呼啦啦一股脑传出病房。
时易收回手，不想拧开门把手，“她现在经常这样发脾气，认知功能减退，不能流利地说话，有时还有意识障碍，时常幻听、躁狂交织出现。”
夏存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李知融狰狞的面部表情，不由自主地恍惚一瞬，18岁的李知融在梦里查了刑法的追诉时效，但却没去查长年保持植物人状态的人清醒后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
植物人醒来并不会立马就跟正常人一样，她也是在醒来之后才知道的。
不幸中的万幸是李知融现在没有梦境世界的记忆，并不会因此产生悔恨的情绪。
“我为什么没事？”夏存指指电梯，示意时易推她离开这里，她已经没必要进去了。
堪比婴儿的认知，风烛残年的身体，怎么看好像都是李知融已经遭到了报应，结结实实地为自己的恶念买了单。
在某种程度上讲，李知融在现实里这个结局，可能比让她坐牢赎罪还惨。
她有些唏嘘，李知融是为了救夏也出的车祸，如果她当初没有冲出去，夏也如今已经同她在梦里一样，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然而夏存又做不到真诚地感谢她，因为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她本人。
时易带夏存来到电梯前面，按下按钮，“因为你昏迷时间短，脑内损伤本来就有限且可逆，她现在的状况已经不可逆。”
“你是说她这辈子剩下的时间都得这样？”
“只能说痊愈机率不大。”
夏存眨了眨眼，医生这么说一般就是不会痊愈的意思了。
她虽然在梦里死去，但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夏也倒是因为李知融失去双腿，但最起码还保有自己清晰的认知和意识。
夏存也说不清楚她现在是什么心情，大仇得报的畅快还不至于，幸灾乐祸的高兴也不准确，更像是对这种迟到的正义感到困惑。
如果老天真的有眼，不是应该在李知融行动前就阻止她吗？
夏也——他去看过李知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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