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午后,大皇子高衡自宫中回来,先去东面小院见了慕容薇,看她捧着宝册一脸欢喜,心里也舒畅了许多,不过后殿内的云蔚然却有些愤愤不平:
“咱们殿下替那慕容氏求了这么大一个恩典,大殿下回府也不说先来道个谢,真是……”
赵攸宜正看着带来的嫁妆单子,只是抬眼看着她笑了笑又低下头去写写画画,青女则无奈嗔道:
“就你嘴快,殿下自有主张,再说现在东侧院那位已经恢复名分,跟你说了多少次要尊称侧妃娘娘,再记不住看给殿下惹麻烦!”
云蔚然被她一通教训倒也不恼,笑呵呵坐到她身边看着她打络子:“我这不是跟你们说说……当着人家自然要恭恭敬敬的。”
赵攸宜从嫁妆单子上抬起头,看着叽叽喳喳的二人心中笑叹,琢磨着很快她们这些烦恼就要不存在了,如果事情顺利的话……
她抬头看了看正殿廊柱上精细的蟒纹彩绘,心中升起一阵烦闷:这个破地方,她是一天也不想多呆。
思及此处,她起身舒活了一下筋骨,对青女道:“去看看晚膳的菜,将咱们带来的金陵绣春热几坛,晚上殿下该会过来。”
青女闻言赶快下去办了,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自家殿下与大皇子虽然算得上是“相敬如宾”,但比起寻常有恩无情的夫妻,又多了许多防备。
既如此,她就必须帮自家殿下周全好一切,不能出任何纰漏。
快到酉时,终于从东阁那边传来消息,说大殿下晚膳要与王妃一起用,赵攸宜换了鲜亮的燕居衣服,摆下丰盛的晚膳,不多时,就听见层层内侍奴才们喊着大殿下到,赵攸宜带着青女蔚然迎到门口,盈盈下拜,这次高衡没有抻着,上前两步将她扶起,还拉住她的手拍了拍:“王妃辛苦了。”
赵攸宜羞涩一笑,心中却是腻烦得紧,恨不得一时打开他的爪子,好在侍女们都在旁侧,高衡也不是真对眼前女子动了心,寒暄两句便落座,高衡先谢过了赵攸宜大度周全,赵攸宜口称“不敢”,筛了一杯上好的绣春酒递过去,高衡满心欢喜,接过来一饮而尽。
二人对坐说着府中的闲话,不知不觉酒过三巡,高衡也差不多饱了,佳酿的后劲上来,让他双颊绯红:“当初接你来京时,本王说王妃你宜室宜家,如今看来的确如此,爱妻贤德,本王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赵攸宜看他酒劲儿上涌,火候差不多了,趁势一笑,又倒了一杯递过去:
“殿下谬赞了,我既嫁入王府,自然要为殿下打算,柔止妹妹是殿下的人,自然就是我的亲人,如今只盼她胎气稳固,早些为殿下诞下个小世子。”她笑看高衡满饮了杯中酒,顺势压低声音道:
“不过,殿下若要谢我,陵川倒是真想请殿下帮个忙。”
高衡闻言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你说。”
赵攸宜自然明白他对自己还有很深的戒备,不过今日要“求”之事,她并不担心会被拒绝:
“今日,我腾下手来理了理嫁妆单子。”
她一言出口,就见高衡目光一亮,赵攸宜心中了然,面上却柔顺平和:“陵川此番带来的嫁妆林总琐碎,这几日忙着柔止妹妹的事,除了翻出些补品给妹妹和母后送了去,都来不及整理,今日一看竟是一团乱麻,我想着这些东西太过庞杂,都撂在府里太占地方,随行的卫队和侍从杂役等人,若是入府居住,人来人往眼多口杂,难免会扰了殿下清净和妹妹静养,故而……”
“你是想,另寻地方放你的嫁妆?”高衡脸上笑容渐淡,赵攸宜看着一阵好笑,心说果然这位居然已经将她的嫁妆当做王府的私财了,格局还比不上金陵那些有头有脸的世家公子。
不过既早知他贪婪,赵攸宜怎会不预想好解决之道,不紧不慢再开口:
“正是,我想在郊外离王府近的地方买个别苑,也不用太大,能放下我随身带来的杂物,够随行众人居住便可,一应银钱我都准备好了,不过要请殿下出面安排……”
高衡闻言面露难色:“你说的也有理,不过……”
赵攸宜装作不懂,截断他的话头:“但还有一宗,我嫁妆里带来的二十万两银子不好搬动,且放在郊外我也不放心,故而还是想留在府中内库。”
高衡闻言面色顿时一缓:“好,本王定替你好好保管。”
赵攸宜暗道,这人真的是心口不一,当下笑着摇摇头:“殿下真是至诚君子,所谓夫妻一体,陵川带来的银子自然是要为殿下所用,归入王府内库有需便取就好了,何出保管一说?”
高衡面露喜色,拉住她的手故作深情:“今生得娶陵川,乃是本王之福。”
赵攸宜恶心透了,勉强压着挑眉而笑:“这么说殿下是应了?那就请明日帮陵川吩咐总管,看看买别苑要用多少银钱。”
高衡微笑颔首:“何须陵川费心,本王在郊外恰有个别苑,只是空置了几年,今日便当谢礼送给你,明日我叫王府总管秦顺给你送来,修葺别院之事你安排他去做便是。”
赵攸宜赶快装作惊喜谢了,心中却是暗叹果然。
正琢磨着,高衡突然像是不胜酒力靠了过来,吓得赵攸宜差点一掌将他推出去,好在忍住了,忙小心扶好,扬声喊他的随侍:
“殿下不胜酒力,你们赶快传肩舆来,接殿下回前殿早歇着。”
侍从们应了刚要下去,高衡却忽然一把揽住赵攸宜:“王妃……今日,本王不走了,就宿在正殿……”
赵攸宜心一沉,脸上笑容渐淡,好在高衡已经醉得半眯着双眸,没有看到她脸上变颜变色,赵攸宜灵机一动道:“殿下,今日你大张旗鼓来后殿,柔止妹妹怕是也知道,她孕中多思,殿下若留宿陵川这里,我怕妹妹会误会啊。”
高衡被她这么一说,仿佛找回了理智:“嗯,陵川说得对,本王今日也是喝多了,不劳烦你,我回……前殿。”
赵攸宜生怕夜长梦多,赶快让内侍们拿了大衣服,传了肩舆,好歹将这个烫手山芋送出了后殿。
她旋身坐定,喝了三杯茶才勉强压下恶心,叫了青女蔚然二人来,将自己的决断和高衡答允之事说了,蔚然听说自家殿下要将嫁妆银子都留给高衡,多少有些气不忿,赵攸宜却是笑叹道:
“要免虎嗫自身,只能找些身外之物来饲虎,何况这二十万两不过是表面上的嫁妆银子,九牛一毛罢了,如今关键是先给随行众人一个容身之地,我不想他们轻易露于椋国人面前。”想了想,她又对青女道:
“不过,待明日总管来了,别苑一应修葺诸事都要有人盯着,如今我身边除了你们,也没有信任可用之人了。”
青女微笑道:“殿下不必担心,下官在家也是跟着娘亲学过料理中馈的,交给我就是。”
蔚然也赶快笑着说自己虽然不太懂,但可以跟着青女打杂,将赵攸宜逗笑了,简单安排下,就让她们先回去盯着。
望着二姝说笑离开的背影,赵攸宜心中一叹——周青女不但是京师第一才女,也是爹娘精心按大家主母的本领培养起来的,大约就是希望她无论是做女官,还是嫁人相夫教子,都能顺顺利利,有所成就,可如今却陪自己困在异国。
不过转念再想,今生自己已经抢占了先机,将来必要成就她们每一个人的愿望,也就释然了,下面一步就是得想办法让他们所有人都顺理成章地远离高衡魔爪。
特别是那人。
翌日,王府总管秦顺早早便来了主院,送上郊外别苑的地契房契和图纸,还特地说明是殿下吩咐了,王妃带入府中的人少,专门派自己来回禀别苑的情形,另安排了十个健壮内侍,五名侍女,帮王妃料理别苑诸事。
赵攸宜早料到高衡不可能全然相信,定会派人监视自己,不过她既然已经让出了二十万两现银,也料定他们不会太过分,当下让青女按算好的工料银子,再加了三成,数了银票交给秦顺,又单拿出一沓十来张五百两的银票,并满满一袋子簇新的官银银锭一并让他拿了,秦顺看了看银票上的数目,喜笑颜开站起身:
“王妃娘娘,这也着实是多了,老奴……”
赵攸宜看他嘴上客气,手却将银子攥得紧紧,心中一阵好笑,抬手示意他起身,青女赶快上前笑道:
“都是自家人,公公不必多礼,多出来的是我们王妃的心意,这日子越来越热了,难免要劳累公公和府中各位,给大家喝茶买点心用吧。”
秦顺也是个聪明人,当下收起银票再行礼道:“多谢娘娘,多谢女史,娘娘放心,老奴定督着他们上心快干,保管让娘娘的亲随众人入夏之前入住别苑。”
赵攸宜点了点头:“有劳了。”
送走了秦顺等人,赵攸宜将青女和蔚然叫到身边:“从今日起,咱们就打起精神来尽速督着秦总管他们将别苑收拾好,青女你辛苦些,三两日就去看看进度,蔚然陪我收拾嫁妆,把留在府里的跟要带走的都分好,另外我稍后写封信,你们给我送去四方馆交给宁含章。”
虽然青女和蔚然也不知道自家殿下为何那么着急安排别苑之事,但仍然是按她叮嘱的日日上心。
而身在四方馆的宁含章收到王府送来的书信,则是陷入了沉思。
正走神间,手里的信笺忽然被人抽走,可来人还来不及看到一个字,就被宁含章虚拢住脖颈,按在了墙上。
“公子……咳,饶命,标下错了,掐死了掐死了。”
作死的不是旁人,正是宁含章贴身侍从,也是他的亲兵队正秦知节。
此时少年人故作夸张地翻着白眼儿,拼命摆手讨饶,宁含章将信笺抄过来贴身放好,才放开他去一边捯气儿。
“演都演不像,我根本没使劲。”宁含章本来就心情不好,黑着脸也不正眼看他,秦知节感觉到了自家公子心绪不佳,赶快蹲到他身边抬头瞅着:“怎么了公子,谁来的信?”
“王府里。”宁含章言简意赅:“正好,你去告诉众人,咱们还要在四方馆待一阵子。”
“啊~还要等啊,公主不要咱们了吗?”秦知节顿时苦着脸嚎了一句,被宁含章一脚踢在迎面骨上,抱着腿满屋蹦。
“再叫就把你送回明武关去。”宁含章冷然一句,让秦知节乖乖收了怪相,哼了声一瘸一拐去传话了。
宁含章掏出公主的手书,将那寥寥几行字看了又看,上面只说她在王府一切都好,让使团众人安心在四方馆等待,如有所需,王府会来传信,无事不必拜见云云。字里行间仿佛都在警告自己和卫队众人,不要试图入驻王府,她也不需要自己的陪伴和保护。他在京城得知了陵川公主可能和亲的消息,就下定决心要陪她远赴北地,还暗中将自己的亲信们召集起来,一个一个都问过他们的意思,为的就是能多点自己人留在公主身边,确保她的安全,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在宣府公主召见自己,却是满心满脸的不情愿,居然还怀疑自己是否是真心追随她!
宁含章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令她不满,若说是带兵能力,自己虽然比不上她大表哥郭晞,也是边军刀山血海里滚过来的,若说忠心,他宁家世代镇守明武关,连当今圣人都要夸一句忠良传家,既然不是这些……那就一定是讨厌自己这个人了。
所以自己以为的三载儿时情谊,其实对她而言反倒是不愿回首的记忆?那当初从一众世家子弟中选定自己,三年相伴无话不谈又该怎么说?
宁含章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收好信笺提着佩刀出门,在院中练了大半个时辰才停下,咬牙收刀,他倚在廊柱上看着四方馆上的湛蓝天空,露出个自嘲笑意:
你有什么可不甘心的,这不是自己选的路吗?她与高衡相敬如宾也好,伉俪情深也罢,不正是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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