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辰后, 银川城的城门在沉重的隆隆声中大开。
换上一身银色轻甲的谢无端带着三千骑兵,从城门奔驰而出,直奔兰峪关。
那绣有“谢”字的金色帅旗在阳光下肆意地飞扬着。
一众骑兵在谢无端的率领下快马加鞭,疾驰如飞, 急促的马蹄声轰隆隆作响, 宛如闷雷滚过天空般, 又似潮水涌过般,大地震颤, 一路马不停蹄地北上而去。
经之处, 被马蹄踏起的尘土漫天扬起。
三千天府军骑兵一直来到兰峪关下,强劲的风沙吹散了骏马的嘶鸣声。
最前方的谢无端率先勒住了缰绳,微微地抬了抬手, 后方的三千骑兵整齐划一地勒停了马, 马蹄声止。
谢无端抬头遥遥地望向了百步外那巍峨高耸的兰峪关城墙。
高高的城墙上,站着一整排体魄健壮的长狄士兵。
居中为首的狄人高大魁梧,秃了半个脑袋,那光秃秃的头顶在阳光下亮几乎在光。
对于谢无端来说, 这还是一位老相识——
长狄左大将和连轲。
谢无端浅浅一笑,又做了一个手势,从风吟手里接过了一把造型古怪的大弓。
他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抚着银色的弓弦。
仅仅是这么一个动作, 就让站在城墙上的左大将和连轲大惊失色,沉了下脸色, 硕大的拳头紧捏。
这些天,整个南征大军都谨慎地守在兰峪关里闭城不出, 这也才刚刚安生了两天, 谢无端怎么就来了?!
呜咽的号角声自城墙上方幽幽地响起,几乎传遍了整个兰峪关。
没一会儿, 就有一高一胖两个狄人步履匆匆地踩着石阶上了城墙,形容间难掩焦急之色。
高个子比和连轲还要高出一个头,仿佛一个巨人般,以身高的优势压迫性地逼视着他,一也不客气地以狄语问道:“谢无端来了?”
“来了少人?”
也不用和连轲回答,其实从城墙上俯视下去去,他们也大致能够判断人数,另一个肥头大耳的狄人摸着双下巴道:“三千上下。”
高个子眯了眯狭长的细眼,以近乎质问的口吻说道:“谢无端只是在虚张声势,左大将,你为什么不下令攻击,先下手为强?”
“如今我们在兰峪关的兵力足有五万人,谢无端就是神,以三千兵力对五万,那也是妄想,必能让他折在这里,从此为我长狄除此宿敌。”
“那,钦志犇,”和连轲冷冷地斜睨了那高个子一眼,“你去?”
“……”钦志犇动了动嘴,没应,脸色沉了三分。
左大将和连轲一手挎在佩刀上,视线又朝城墙下的谢无端看去,沉声道:“上一个信誓旦旦地说大景兵力不足,谢无端只是在虚张声势的人,已经死在了他的手里。”
他说的这个死人是右大将臧文奎。
九月十四,右大将臧文奎亲率大军突袭六磐城,却反而折在了谢无端手里,一夜之间,一万大军被全歼。
直到黎明,才有一匹马伏着一具尸体回了兰峪关。
是臧文奎的尸体。
钦志犇二人的脸色都是一变,彼此对视了一眼。
和连轲锐利的目光扫过两人,自己的心中也沉甸甸的。
当一个士兵把马背上臧文奎的尸体扶起,露出那张苍白的面庞,钦志犇他们明显僵住了。
在战场上死的人数以万计,人命不算什么,但是从臧文奎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眸,他们全都看到了深深的畏惧。
臧文奎死了,惧意却铭刻在了他脸上、眼中,像瘟疫般传染给了他们,那是——
对谢无端的惧意。
这些日子来,兰峪关的众将士士气大降,寝食难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一般,活在谢无端的阴影下。
他们长狄人在谢无端的手上吃的亏够了,但凡只要他们露出一不起眼的破绽,谢无端就有能抓住这破绽,一口咬住他们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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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号角声停了下来。
城墙上安静了片刻,高个子钦志犇硬声又道:“那左大将军觉现在该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和连轲在咬紧的牙关间挤出了一个字:“等。”
迎来的却是另外两人轻蔑的嗤笑声。
那肥头大耳的狄人一掌拍在城墙的角墩上,对上了和连轲阴鸷的眸光,道:“元帅临走前,让左大将军你统领北境诸事,是你连失数城,数万南征军将士葬身北境,见这能力堪忧啊。”
“如今既然左大将军不敢迎战,那还不如退出兰峪关!”
“……”和连轲的额角爆起根根青筋,粗糙的皮肤下怒气渐渐充盈。
他是元帅的亲信,这两人也是来历不凡,出身于显赫,其家族在军中威望很高,王上把这两人塞在南征军也是一种权衡利弊的考量。
现在元帅不在兰峪关,自己又在谢无端的手上连连失利,少失了军心,已经渐渐压不住这两人了。
和连轲将佩刀又握紧了几分,色道:“一早元帅那边有书信来,大景的储君已定,是大景皇帝的元后留下的长子。”
“这储君好战好杀,在大景素有凶名,这对我们长狄极为不利。”
“元帅如今在大景京城等候机,命我们务必要守住兰峪关,切莫急于反攻,更不要被谢无端的诡计自乱了阵脚。”
和连轲这番话已是开诚布公了,惜钦志犇根本不吃他这套,冷笑道:“左大将军这是有十足的把握以守住兰峪关了?”
和连轲半眯着眼睛,目光犹如钉子般钉在谢无端那张温润俊美的面庞上,以笃定的口吻道:“兰峪关易守难攻,这是我们的优势,只要我们坚守城内不出,谢无端想要拿下兰峪关,必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们有五万兵马,除非谢无端有一半的人马,否则想拿下兰峪关,难!
“守守守!你说倒简单!”那肥头大耳的狄人又是一掌拍在角墩上,不耐地蹙眉反问,“你怎么不说说我们的粮草还够几天?”
他的声音愈来愈高亢,几乎带着几分颐指气使的质问。
本来在他们拿下北境诸城后,南征军已经不需要后方长狄供应粮草了。
大景朝在各地都建有官方的粮仓,大小粮仓足有数十个,储藏每年收上来的官粮。北境与幽州的边境就有一处官仓,是五大粮仓之一的太阴仓。
除了太阴仓外,巡逻军还不地从附近的大景百姓那里强征了粮,他们南征大军从今春起就不缺粮草。
是自打北境诸城失守后,粮草就成了南征大军最严峻的问题。
他们早在半个月前就向长狄请求支援粮草,王上那边也遭遇了九姓亲王的不少阻碍,好不容易才给南征军筹到了粮草。
和连轲没说话,紧抿着厚唇,连唇角的大胡子似乎都绷紧了。
钦志犇干脆替他答了:“现在城内的粮草只够三天了。”
“左大将军,我们的士兵不能饿着肚子上战场!”
他倒是也没危言耸听,因为粮草不足,现在他们的士兵虽也没到吃树皮、挖野草的地步,但这几天军中已经开始减少口粮的放了。
仿佛在验证他的话一般,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咕噜噜”肠胃蠕动声,有人都下意识地循声看去。
城墙上,一个手持盾牌和长刀的长狄士兵面露尴尬之色。
和连轲眸光闪了闪,但还是坚持己见:“粮草绝对不会有失。”
兰峪关周边是沙漠、沙地,而沙漠难,还容易迷失方向,根本就不适宜军。
谢无端若想要截粮,就必须绕道沙漠。
顿了下,他又道:“为防万一,本将军已经派了一万人前往丹既平原接应辎重营。”
钦志犇飞快地与那肥头大耳的狄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心里有了打算。
钦志犇清清嗓子,稍微放缓了语气:“那就希望左大将军这一次言出必,不要让我们,让元帅……让王上失望了。”
他说客气,其实话中满是威胁,恨不左大将主动写下军令状。
和连轲不说话,厚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目光依然紧紧地盯着城墙下方的谢无端,望着那个在后方三千骑兵的衬托下,愈显身形单薄的青年。
怦怦!
他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心底总有些不安,忍不住反复去推敲细节,想看看自己会不会算漏了什么。
谢无端在这个候兵临城下,机选太微妙了,让和连轲不不揣测对方的目的,到底是这兰峪关,还是后方的粮草。
若换作别人,他有自信,对方绝对不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出现在兰裕山脉以北。
一想到,他面对的是谢无端,就没有足够的把握。
留吁元帅不在这里,面对谢无端的步步紧逼,以及……
和连轲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钦志犇二人,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
他的神经绷紧紧,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下方的谢无端。
眼睛是一下也不敢错开。
旭日冉冉升起,间静静流逝,下方的谢无端没有什么动静。
他只是骑在马背上,慢条斯地擦着弓。
旁边的亲随撑着一把桐油伞,替他遮蔽着灼灼的阳光。
但无论是和连轲,钦志犇,还是城墙上的其他狄人,谁也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蹬蹬蹬……”
也不知道过了久,城墙一侧的石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身着轻甲、灰头土脸的斥候快步走到了左大将和连轲身边,面色十分难看,气喘吁吁地报道:“左大将军,大景军队有异动。”
钦志犇没好气地指了指城墙下面:“还用着你报,‘异动’都在下面了。”
谢无端都兵临城下了,谁还没眼睛吗?!
“不不不。”那斥候连忙否定,色道,“有支万余人的骑兵,疾驰逼近兰峪关。”
万人?!
和连轲、钦志犇三人都是一惊,神情间都难掩惊骇之色。
“难道我料错了。”和连轲两眼微睁,喃喃自语着。
谢无端这次出兵的目的,真的仅仅是为了强攻兰峪关?
谢无端自打回了北境后,除了一开始,动强袭一口气拿下了银川城、六磐城以及平洛城等数城,把他们逼回了兰峪关后,就不主动出击,而是逐步收拢北境,在诸城全都驻扎了兵力。
以,上一次右大将臧文奎才会误以为谢无端兵力不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以,才会有那一次的惨败。
元帅在信中说过。
大景这位新储君惯会收买人心。
他为谢家翻了案,换来了谢无端对他的忠心。
现在新储君上位,谢无端或许真是打算拿下兰峪关给他立威,一如去岁留吁元帅为了王上挥兵南下,拿下了大景北境,这才令王上有了足以与九姓亲王抗衡的君威。
不仅是和连轲这么想,其他人也有同样的想法,钦志犇急切地说道:“把去接应粮草的人马叫回来。”
“左大将军,此事不能犹豫!”
少了这一万精锐骑兵,他们的兵力大减,怕是难以守住兰峪关?!
和连轲半天没说话,握着刀鞘的手背绷起根根青筋,仿佛随要爆开般。
他总觉谢无端的一举一动都是有其目的,对方这是在下一盘大棋,而偏偏他看不懂棋面。
“左大将军,”钦志犇朝他又逼近了一步,魁梧如小山般的身躯凑近,更有压迫性,“现在是粮草重要,还是兰峪关重要?!”
和连轲还是沉默,另一只手在体侧握紧又放开,随之又握紧,内心激烈地思考着,权衡着。
片刻后,和连轲次问斥候道:“那一万骑兵现在在哪儿?”
“刚至赤峡谷。”斥候答道。
也就是说,距离兰峪关还有约一个辰左右的路程。
和连轲在心里飞快地估算着间,浓眉皱更紧,几乎拧成了一个结,厉声又问:“到底有少人?”
那斥候被他凛冽的气势震慑,忐忑地伏下了头,颤声答道:“回左大将军,初步估计约莫是一万五千人。”
和连轲的面色更阴沉了,宛如暴风雨来临前般,让人不寒而栗。
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去探……”
语声如冰,寒意彻骨。
明明阳光灿烂,整座兰峪关却似乎笼罩在一层浓郁的阴霾之中。
“失火了!”
“左大将军,失火了!”
惊叫声从哨楼方向传来,伴着喊声,一个哨兵身手敏捷地从高高的哨楼上爬了下来。
“左大将军,兰峪山脉……西北方失火了。”哨兵结结巴巴地禀道,脸色不太好看。
西北方?
是丹既平原的方向?!
和连轲手里握的那把佩刀差没脱手而出,第一个想到的是——
粮草。
“不好!粮草有失。”钦志犇的脸色比和连轲还要难看,黑要滴出墨来。
这句话没有压低音量,城墙上其他的长狄将士也听清清楚楚,瞬间众将士就变浮躁喧哗起来。
犹如一锅滚烫的热油被浇了一勺冷水,炸了,乱了。
“粮草……”那肥头大耳的狄人失魂落魄地在城墙上来回走动着,“隔着一座兰峪山脉,谢无端是……疯了吗?!”
这次辎重营总共派了五千将士从王庭护送粮草往兰峪关,加上,左大将派出去接应的那一万精锐,总共有一万五千人。
也就是说,谢无端想要无声无息地烧了这批粮草,至少也该派出万人。
万人从沙漠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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