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只得忍耐。”许娘子紧阖上窗,扶三郎君躺下,烛光点点映着海波纹的床帐,投射出影影绰绰的浪涛,照得她神情无比柔和,“何况王妃不会主动针对谁,郑侧妃这事换作是郎君,郎君能轻饶了陷害你的对手吗?”
印象里,三郎君睡不着时许娘子总陪伴他这样躲在帷幕中低低说着话,有时候讲些志怪故事,是幽静清冷的宁远居中唯一的一抹暖色。
楚王如天家皇权的分身,楚王妃是后院里说一不二的主人,赵庶妃似时时刻刻规劝顽童的老师,惟有许娘子像三郎君幼时幻想里的娘亲。
三郎君半靠软枕,紧贴许娘子手臂:“其实最让我震惊的是阿父的态度。”
太薄情了。
不仅是对郑侧妃母子薄情,待旁人也同样。
其实,三郎君并不很乐于听楚王当着他的面训斥二郎君。
二郎君沉默寡言、性情孤冷,他和其没甚兄弟情分,但终归是兄弟,每每此时他总会想,二哥已快成婚,而非总角稚童,若得知阿父总在外说其缺点,二哥会不会难受?
且他在阿父眼里当真完美无瑕吗,当着二哥的面,阿父有没有骂过他?
恐慌和惧怕悄然在三郎君心内蔓延。
“大王不仅是郑侧妃的丈夫、四郎君的父亲,还是整个王府能享受荣华富贵的基石。后宅争斗只是小打小闹,可一旦牵扯到大王,谁又敢保证,不招惹来朝堂上的灾祸。”许娘子给他掖背角。
换而言之,只要不触及楚王的底线,应当无事。
“还是妈妈会宽慰我。”三郎君愁绪满心,可胜在年纪小,想多了便烦,一烦就困。
许娘子掀开纱帘去焚安神香,再拿犀角梳给他轻轻通头:“郎君再歇息一会吧,您不是说要去陪王妃诵经用膳嘛,现在睡得少,白日准没精神。”
三郎君稍稍又小憩半个时辰,不偷懒,早早晨起,带上昨日的课业去正堂请安。
堂屋里楚王妃已开始抄经,三郎君默默行礼,坐到一旁也抄上几笔。
抄录过两篇纸,母子俩可算等来楚王了,一个命人摆膳,一个手持课业静待楚王点拨。
“我临出宫前,陛下赐了我一筐洛阳华林园里产的王母桃,三郎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分着吃吧,你母亲不爱吃桃,爱吃柑子,半个月后御花园里柑子才能成熟。对了,让你四弟少吃些,他年纪小,经受不住寒凉之物。”这日不是大朝会,楚王简单听过十来位重臣禀报政事后,不敢在宫中多留,随即离了宫,“怎么没把小四郎带过来?”
楚王妃周身萦绕着一股子清凉辛辣的味道,似乎是用于提神去头痛的薄荷膏:“四郎昨夜睡得不安稳,向妾身请过安,妾身便命管嬷嬷抱他回去了。”
“已经六岁了,还需嬷嬷时常抱着?”楚王粗粗翻看三郎君做的文章,漫不经心地批示几笔。
“管嬷嬷是郑侧妃留下的人,比旁的婆子要得四郎亲近,晚上睡觉也离不开。”楚王妃进一步试探。
若在平常,楚王早温声安慰她几句,调离或申斥管嬷嬷,衬出她为人嫡母的不易。
“近来便罢了,日后仍这样绝不行。”可这回,楚王恍若未闻,一心在三郎的课业上勾勾画画,“王妃你多费心。”
他末了,指向宣纸上的最后几句话:“三郎,你末了的论述太急躁,遣词造句该再委婉些,过犹不及。”
三郎君垂头称是,楚王妃闻言,神色不变,没继续提管嬷嬷。
“今日在宫里时,郑公与我说了一个人。”楚王放下课业,望向楚王妃。
这便不是三郎君该听的了,他拱手告退。
被暗地里敲打一番,可楚王妃浅笑依旧:“大王愿意同妾身讲讲吗?”
“那女子讳曰妙柔,性端庄,才情出众,是郑侧妃的妹妹,正值二八年华。”楚王风姿清朗,端得是无可奈何,“郑公说她钦慕我已久,一直不肯相看人家,家中无奈,恳求我允准她入府。”
大齐科举分常选与制举,常选定期的一年一次,制举不定期,逢上明德帝身子不好,今年没办制举,常选也乱糟糟的,郑家要托举的几位郎君全榜上无名,楚王又非随意提携姻亲的人,郑侧妃在时尚不会,何况她不在了。
“好哇,这样的话四郎能多一位亲姨母照顾。”楚王妃仿佛很替四郎君高兴,眼底却鄙夷。
郑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一个侍妾而已,用不着她抚养,四郎依旧留在你这。”楚王拍拍她的手,“你挑个日子吧,十一月初不错,住处就定在北园正堂的偏阁里,偏阁太小,将两间打通了给郑氏。”
她略为难:“那只剩不到十来天了。新人入府,妾身总要提前替她置办几身衣裳,这尺寸之事......”
“直接去郑府量,再派个人教教郑氏规矩,别像郑侧妃似的。”楚王草草用过早膳,不多留。
“绣房是韩女史管得多一些吧。”堂屋里重归宁静,楚王妃沉思半晌,问春桃。
“对,韩女史原就是尚服局司衣司的女史,而且奴婢还打听到,大绣娘们的师傅袁娘子认了她做干姐姐。”春桃伶俐,全记得清。
支走韩女史,楚王妃才好动绣房:“如此,正好派韩女史到郑府量尺寸,宫里出来的女史礼仪不会差,教导规矩便由她一并负责吧。”
这日后,众绣娘忙得不可开交,连素来捞不着给主子做衣裳的小丫鬟都开始裁小衫子。
只剩谷雨没活干,偶尔帮人缝罗袜,大绣娘嫌她碍眼,挪了她去抱厦里干活,抱厦是装奴仆成衣的库房,因防止起火,不设薰笼炭盆,冷得很,取暖全靠汤婆子,幸好有沈薇在膳房源源不断地给她烧热水。
谷雨心性坚定,安稳坐着冷板凳,铆足劲缝制要卖的绣品,到送去沈薇那时,装满了两个大食盒。
“这么多,布料也比之前你给我们看的好上不少。”沈蕙捧起多绢花仔细打量,“这绢布真细腻,不会是蜀绢吧。”
“姐姐猜得不错。我们真算走运,听大绣娘说即将有新人入府,王妃命绣房加紧赶制些家常衫裙给新侍妾穿,那新人应当出身不错,挺受重视,王妃遣人开库房拿的布料皆是好料子,还取了几捆金线银线。”绣房也不全是豺狼虎豹,大绣娘欺人太甚,小丫鬟们时常暗中帮忙补贴谷雨,她因祸得福,买碎布头的价钱最便宜,五十文能要来一堆,其中甚至还有巴掌大的两块浣花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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