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宦官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讲不清,傅谊便亲手为那小宦官递了一盏茶,让他先歇歇,缓会再讲。
小宦官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起身恭敬地接过。
他擦擦脸,理理湿漉漉的衣裳,一口气喝完了茶,定了定神,这才与傅谊和傅谙细细道来。
他本是赶在齐涵虚行刑前到赶到的,奈何刚想去打听今日负责监刑和行刑的是哪两位,却被另外一个宦官给拦下了。
虽说他已早早亮明来自东宫的腰牌,然仍被胡搅蛮缠好一阵子,方才得以抽身。
未料,此时廷杖声已然响起。
那一声声击打在人身上的沉闷声音,让小宦官不寒而栗。
当时他还尚抱有一丝期望,在锦衣卫刚行完刑时,即刻跑到了齐涵虚身边,正欲扶一把。
然而那人早已断了气,死不瞑目。
后来宫中的说法是,监刑官一不小心没看住锦衣卫施刑的力度,以至齐涵虚这才没熬得过那二十棍,死了。
小宦官对那个监刑官有些印象。
那人似乎是赵除佞的义子。
赵除佞得知此事后,火速禀报给皇上,并当场雷厉风行地让圣上处置了那人。
这场斋礁问话的主谋是谁,已经昭然若知了。
傅谊方才如梦初醒。
直至现在,他才搞清早上自己从茶楼赶回皇宫的时候碰见赵除佞拦路,绝非偶然。
亏他还假惺惺地向这老太监道贺升上司礼监秉笔太监的殊荣。
原以为这老家伙是想试探自己有没有偷溜出去玩,毕竟先前总是这人来捉他回去,所以傅谊碰见他的时候并未多想,不料此人却是另有图谋!
难道赵除佞是在怀疑他无意间得知了要拉齐涵虚下马的计划,怕他跑去跟别人通风报信?
所以走之前看自己的眼神才会如此意味深长,颇为探究,还派了义子去拦太子身边的小太监。
真是好计谋啊。
傅谊懊悔之极,眉心紧蹙,从未想过这老太监竟有如此野心。
他先前还只道是这老家伙不好糊弄,以后须得费心敷衍,怪他掉以轻心了。
早知如此,见到赵除佞之后,他就不该觉得逃一场无关紧要的斋礁没什么事儿,还平白惹得身为礼部右侍郎的舅父生气。
虽说之后出了齐涵虚那档子事,他与舅父舅母商量了半天,舅父并未来得及向娘告状,但傅谊还是心有余悸。
圣意难测,怕就怕自己还会因此连累身边的所有人,同他一起连坐遭罪。
另一边,太子正对着方才小宦官跪着的地方出神。
外头风雨晦暝,雨急似箭,电光晃耀,忽上忽下。
那小宦官进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没半点干的。
只不过才跪了一小会儿,衣裳上的水就滴滴答答、争先恐后地淌了下来,洇湿了一大片地。
乍一看,倒像是一摊早已干涸的血迹。
傅谙负手而立,沉默良久,哑声吩咐那人:
“去,去看看齐涵虚还有无家眷吧,你多加打点,好生安置他们。”
之后便喊傅谊与他一同写信给先太傅,知会先生一声齐涵虚的死讯。
傅谊垂着头跟傅谙走到书桌旁。
此事太过沉重,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默默地为傅谙研了墨摆好纸笔。
他思索着要向先生说的话告之傅谙,另一边思绪却飘到了别的地方。
他记得太子哥哥在马车上跟他说过,离相先生的儿子云降心在信中曾提过林家茶楼的老板林凡安。
是了,既然先生寓居在金陵,而林凡安又一向只在江南待着,兴许先生认识这位林老板?
他好歹也算是林家茶楼的老主顾,可在那喝茶喝了这么多年,竟一点也不知这林凡安究竟是何人。
尤其是今晨他还不想去斋礁,特意跑去茶楼尝尝新进的新货色,没想到掌柜献上来的居然是贡品品质的罗岕茶。
汤色柔白如玉露,芝芬浮荡,确实是极品。
其他人或许不清楚,但傅谊知道此茶曾有这么一段来历:
唐朝御史大夫李栖筠曾有记载,尔时有一和尚,把茶叶进献给时任常州刺史的李老爷,于会客之时让大家品尝。
茶圣品后,认为此茶芳香甘鲜,冠于他境,可向皇帝推荐。
李栖筠听罢,从此将其作为贡茶,每年向朝廷进献万两。
傅谊上一次品着,犹记得还是幼时的一次宫宴上。
只可惜,近来各地时有灾患发生,百姓生活艰难,也就再也进献不起罗岕茶了。
也不知这林老板究竟有何通天的手段,竟能搞到贡品级别的茶叶。
毕竟现如今,琝朝不复从前那般国力强盛,万国来朝。
且靖安帝提拔赵除佞,任凭他打压文官,大幅增加对江南豪绅的商税。
光是前年,浙江一带的茶税就收了四千两,不免引得江南豪商怨声载道。
傅谊这几年来来回回走在这条茶街的路上,也算是在逐渐见证它的衰落。
旁的不说,别家都陆陆续续地关店谢客,单单就这一家茶楼生意越做越大。
傅谊也没得选,只能次次来这喝茶。
又思及自己每次来此处喝茶,都逃不过最终被赵除佞给逮回去的结果,然而这林家茶楼却丝毫不受这点印象,始终屹立不倒。
他还是有点自知知名的。
就自己那点银子,根本就供不起偌大一个茶楼在京城里扎根这么多年,甚至还蒸蒸日上。
所以他总真是好奇这林老板身后,站的究竟是京里哪位大官?
傅谊借此探了探掌柜的口风,好让自己日后能去那位大官的府邸找他,看看能不能给自己通融通融,比如说日后给自己府上多送些好茶叶之类的。
无奈那掌柜的嘴巴实在太牢,愣是凭傅谊怎办旁敲侧听,都无甚结果。
不过现如今,他既已知道先生的儿子曾与太子哥哥主动提起过林凡安,那么他又何尝不能借由先生之手打听打听此人?
若是能争取到林老板身后之人,那么日后他和太子哥哥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被动,任人摆布了。
他倒是期盼着这林凡安真如旁人所言,由他经手,凡事皆安啊。
傅谊心神一动,正要和傅谙商议此事,未料太子却已写完了一页纸,小心地将纸叠好,塞进信封,思索了一下,竟是直接把信递给傅谊。
“福安哥哥,你这是何意?”
傅谊一惊,不知道这本该火速发往金陵的信件,太子哥哥为何要交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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