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信件上的内容。
过目不忘。
就像铁钻的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每个字像踩着神经末梢跳舞。
陈祉却出乎意料地平复下来心平气和对视她南嘉现在什么反应都是情理之中像现在这样错愕之后归于冷静是她的作风。
或者像个跳脚的兔子来和他抢两个人为这封迟到的信争吵甩脸互不相让这也是情理之中。
如果她来抢这封信就好了。
那拉扯间这封信会被撕坏是个名正言顺的从这地球上消失的理由。
可是南嘉没动。
南嘉问他:“我写的什么内容?”
气压再次低沉陈祉英眉凌厉:“你自己写的你不记得?”
要他给她看还是要他读给她听。
“太多了。”她说“记不清。”
她似乎不清楚自己每一句话都很致命。
“你写了多少?”陈祉开启车载音乐平缓的乐声没能遮盖住微微颤抖的嗓音反倒愈发衬得他此时失去往常的作风甚至和上一秒的他都不太相似。
可能吗。
陈祉可能吃醋吗。
不可能的。
两人心里既定的事实是不应该被改变的。
南嘉没有思考“不记得了。”
“多的不记得了?”
“没有那么多……”她声音不自觉很低很低不是在他面前放低是回忆起当初自己的穷境“我后来没钱了买不起明信片了。”
真的买不起了要走很久的小镇来到一个不太像书店的摊位这里有买明信片和邮票可这些都是供小孩子互相寄着玩的没人会当真只有她在明知的情况下一味地写信买信寄出去退回来。
实在买不起明信片了说明兜里只剩下不到一百卢布折合人民币几块钱。
她都穷成这样了。
怎么可以还去惦记那些破信。
“周嘉礼。”陈祉咬牙切齿一声比一声凛冽“周嘉礼——”
她对他都不说谎的。
可以说信寄不出去。
可以说后来不想写了。
就是不可以说她没钱买明信片了。
就这么简短的一句几乎就能想象得到她在西伯利亚零下五十度的天干着一帮大老爷们劈柴砍树种土豆的活好不容易维系温饱指缝里抠出来的那点卢布全部用来买寄不出去的明信片。
“所以到最后你写不下去不是天太冷了不是不想写了。”他唇际一点点挤着字音“是没钱了。”
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指尖蜷起。
鬼知道此时有人多想撕了那些呕心沥血又乱七八糟的信。
南嘉眼睛恍
惚,此时她更多的是懵然,懵明信片为什么会寄到港岛,懵陈祉为什么是这个态度,她觉得他除了物质其他时候都不是大方的人,内心阴暗狭窄占有欲强到爆炸,她以为他会把这封信撕了,比他一直看她更容易处理的多。
两人都觉得对方把信撕了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心里默契过了一遍撕后的结果,却没人付出实际行动。
南嘉没有表现出对这封信有多感兴趣的样子。
为什么呢。
是因为写的太多,要抒发的情绪太多,这一封不足以她大动干戈吗。
陈祉放下明信片。
是很老旧的款式,俄罗斯上世纪的风格,空白页的话不多,但用了三种语言,英语,俄语,还有中文。
【今晚的风凛冽又生冷,我不想吃冷硬的列巴,我想喝暖热的波特酒,我想留在你的身边。】
明信片有做过保存,但因岁月流逝,时间洇入的痕迹难以驱散,被氧化的苍黄色,像西边晚霞吝惜的边角料。
没有美感。
难看死了。
最上头的,她写下的周今川三个字,笔画尤为潦草,她写过的很多信,每一封内容不一样,只有名字是一样的,周今川这个名字不知道被写了多少遍,写出能熟稔于心的签名艺术体。
“是这封啊。南嘉轻声说。
她没有很在意。
不在意这封信的内容,不在意陈祉的反应。
“你还写过其他更劲爆的内容吗。陈祉彻底放开那张明信片,交由给了她。
南嘉没有接,对这封迟到的明信片并无特殊想法,“没有。
“还写过哪些。
“挺多的。
他盯着她。
明知故问。
肯定没好话。
南嘉不想骗他,不管他是否吃醋,她不希望他多虑,实话实说,“我当时的处境比较困难,心情沉闷,不可能写你所想的那些内容。
“我想什么了,我什么都没想。
“那就是我假想的。她说,“我写的每一封信,都是希望周今川能带我离开。
有类似现在这封信的内容,表明了她的处境。
也有大白话,求求你带我走求求了求求了。
还有他们所认为的,她的低头。
“我还给他写过,我可以向白思澜道歉,只希望他能接我回去的恳求内容。
南嘉对这封信的内容印象深刻,因为是她第一次低头。
“你向她道什么歉?陈祉声色一凛。
“可是我想回港岛啊,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回去。南嘉说,“我以为,向她道歉是可以回去的,我以为他会收到信,实际上,小镇上的信箱早就没用了。
那
样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留下苏联时期的老信箱,连标志物都算不上,一到下雪天就被淹没,如同她被淹没的信,永远呆在潮湿阴冷的地方。
她太想回去了,不择手段,用尽一切方法她也要离开那里。
甚至想到死亡。
时隔这么久,那样强烈的情感记忆犹新。
那个地方贫寒,陌生,生冷,她不想再待下去,不仅仅是环境恶劣,是无边无际,望不到头,牢狱里的犯人被判一年,三年,五年,甚至十年,无期,可是她连被判无期的机会都没有。
希望就像每天东升的太阳,给破旧的小木屋照进一些光,很快又暗淡,时间短暂,可每天都有,她在希望和扑灭希望之间徘徊,这时候,哪怕有人给她个准话,告诉她,你这辈子就呆在这里,她也许都能接受在这里穷苦一生的准备。
可是没有,她是怀揣着希望的。
那些寄给周今川的信,每个字迹笔画,都蕴藏着无尽的渴望和期盼。
对周今川的希望,是远远大过于对他的感情的。
是这个意思吗。
陈祉重新拿起那张明信片,视线定格在最后一句:【我想留在你的身边。】
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周今川的身边,他要问吗。
他没问。
陈祉俯身,替她把安全带系好,一路车开得沉默。
要时间慢慢消化这些内容。
不该管窥蠡测,斤斤计较。
要设身处地想,这封突如其来的信,会不会给她造成影响。
南嘉其实连信都不大在意,何况是上面的内容和影响,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两人很安静用了晚餐,仍是符合她口味的餐厅,只是这次他没挖厨子的打算。
那些为她喜好的盘算,此时被另一种情绪占据。
回去路上,车速快,绵延不绝的海岸线和夜色等分,远处帆船游艇漂浮着光圈。
港岛的风和西伯利亚截然相反,湿热温润,卷着绿茵地的清冽,洋紫荆的新甜,一侧车窗敞开,透进来的风,却十分凛冽,像盘根错节的无形藤蔓,侵袭扼住人的眉眼,五官,和喉咙。
扼得彼此一路无话。
十一在庄园停车坪边玩边等候他们的到来,听到熟悉的车声后欢快起身迎接,和沉闷的气氛不同,它是无忧无虑的,只要呆在南嘉身边,每天看到爸爸妈妈就好,最大的烦恼是防止自己的骨头被白仔当玩具抢走。
“今天的考核顺利吗?”陈祉合了车门,才提起他来接她的目的。
如果不顺利的话,他不介意再去清理一波。
南嘉点头:“嗯。”
“妈咪想给舞团扩张改革,你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
“扩张?”南
嘉思忖“那是要提高福利吗?”
“你看着办。”
“那我想好后和你们说吧。”
其实不说也没关系陈夫人是分不出精力去管舞团的想把决策权交给南嘉但估计一心只想跳舞的她对管理兴致不大。
陈祉欲言又止最终没话说没去牵她的手。
南嘉和十一并列一起走的一人一狗和过往一样亲密。
陈祉去露台抽会烟沈泊闻的电话敲来。
和周家的海油项目合作沈家也是有参与投资的工作时常有接触非工作时间陈祉并不乐意接沈泊闻的电话。
听到工作皱了眉头听到沈泊闻嘴里冒出周今川三个字后陈祉手指划到挂断键。
“我发现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你真的不想听吗?”沈泊闻卖关子。
“不想。”
“我以为周今川是个草包富二代没想到他的心机城府不是一般的深。”沈泊闻说“从目前的合作内容来看他的细节处理得也非常好。”
“你是他舔狗吗在我面前夸他?”
“老子没这个兴趣。”沈泊闻不耐烦“你在外面吃错药了呛你爹?”
“滚。”
“怎么了去接你老婆下班结果发现她和男同事有说有笑。”
挂了。
沈泊闻这张毒嘴。
自己舔一口都能中毒。
沈泊闻不罢不休第二通电话敲来铁定是他说中了这个点陈祉接他电话还听他讲没去办正事说明指定发生点什么。
“我是提醒你要不要去欧洲查一下。”沈泊闻说“以周今川的心机来算他如果想做成一件事的话其实你是没机会的。”
比如周家陈家的联姻比如南嘉如果周今川真的想顽抗的话那陈祉就算不是没机会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陈祉吁了一口青灰色烟圈面无表情“你是不是欠骂。”
“我建议你亲自调查一下。”沈泊闻说“我一直觉得这事不简单以周家的人脉不可能把事情做到天衣无缝除非他细节把控得好否则怎么可能将一个活人藏了那么多年。”
而周今川处心积虑把控细节的原因是什么。
为什么要把南嘉藏得那么深。
沈泊闻自认为自己的判断力从来没有发生过偏差他能预判投资风向也能预判人性当初他坚持认为南嘉对陈祉有想法就算中途冒出个周今川是他意料之外可始终没有改变想法。
在他的绝对判断里周今川对南嘉的感情绝没有那么简单不可能会为了别人把她送走其中必然有其他原因。
“陈祉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查。”沈泊闻听着那端的静默“其实你
很清楚的对吧。
清楚周今川的所作所为另有隐情,承认他对南嘉的感情超乎常人。
当初没有线索,现在根据结果推断过程和起始,难道是一件比无人区找人更困难的事情吗。
人都回来了,这几年的行踪,名字,所接触的人,难道真的查不了吗。
沈泊闻想到的事情,陈祉怎么可能想不到,不去做无非就是逃避。
难不成要他查清楚真相,告诉南嘉,你哥当初是为某个原因把你送走的,他是爱你的吗。
这个猜测早在几年前就被陈祉推出来了,否则可能早在南嘉死于他国的真真假假混杂的消息里,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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