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台路上俱是往来行人。三三两两着鲜艳衣裳,令人看了便觉有喜事。
扰了建康近半个月的疫忽得止住了。被关在北街之人一批批倒下去,当天就烧了个干净。余灰洒进土里可作肥用,街坊邻居都争着去抢。
鲜卑使者已入京安置,只待今日群芳宴。这样盛大的场面总是招人喜欢的,哪怕是家中贫苦,也要分出几枚铜板买新衣裳穿。
街上欢声笑语不断。
各式的香萦在人与人间,观南同一人擦身而过,望见那男子耳上一双晃悠悠的翡翠环。
这样瞧来她这一身也不甚奇特了。如此想着,她将臂间桃红披帛往上提了提,腰间禁步叮铃铃一响,低头一看,原是小白从袖中探出头来。
守玉瞥见那翡色蛇头:“娘子还将它带着?”
观南将它按回去,“小白鼻子灵,兴许能派上用场。”
……鼻子灵,听着更像狗了。
他无言以对,步过街拐角,宝香楼便耸立在眼前。九层宫红雕栏,窗内仙云堕影。过往花间客红襟惹香,袖浮金云翠尾。
门前立了二位,佩剑皆束在身侧。
守玉忽得忆起事来,俯去她耳边:“娘子,你拿斩仙剑了么?”
观南无声颔首。
如今两人面上都覆了术法,着眼望来不过一对寻常年轻官家夫妻,正凑首说悄悄话。
他放下心来,将金叶子递过去。
那二位扫眼过来,“原是谢允谢大人,身旁这位娘子却不曾听过。”
观南挽上他胳膊,亦将声线掐软:“我是他未婚妻子,不日便要成婚的,也想来一同见识见识群芳宴。”
她又往他身边站近,肩膀几乎相贴。
守玉僵了半刻,也笑起来:“是。”
原是未婚夫妻,瞧着确实亲近。那二人便不多说,将金叶子递过去:“劳大人大驾,鲜卑使者今夜子时方至,大人可先携娘子在一二楼玩赏。”
便是还有半日时间。守玉接了金叶子,往楼内去。
眼前光景煞是动人,打眼望去,抱瑟奏乐的,起舞弄影的,打酒划拳的,热闹凑了满座。千万盏莲花小灯悬在头上,照得亮堂如日。
观南挽着他,从满堂脂粉味中,又闻见那股莫名香气。
楼中人多眼杂,也不便寻人行踪,正要拉守玉袖子,忽听得有人道:“啊哟,这不是谢允谢大人么?”
两人一同望去。
眼前来人身着绯红官袍,肥头大耳红光满面。观南尚在愣怔,守玉已带她迎上去,笑道:“真是许久未见了。”
“是啊!自你建康一别,大抵已四年了。”那人捋着胡子眯眼,往他身边观南看来,“近来听闻你小妹染了病,你怎地还有空来此?”
“小妹已病愈了。”守玉笑道:“此乃我未婚妻子,我已同她府上下了聘礼。她从未来过京中,恰逢群芳宴,我便陪她来看看。”
他牵住观南指尖,替她引荐:“这是我昔日太学同窗,你唤他兄长便是。”
他在她手心写字。观南便乖巧道:“杨兄长,我听他提起过你,真是巧。”
“原来是弟媳。”姓杨这人大抵没什么心眼,得了她一句兄长便仰首大笑起来。“弟媳当真是美人,说话也好听。”
“自你自请辞京去做乡官后,我在这建康城也索然无味得很了。”他呵呵笑道:“正巧今日弟媳也在,来几局射覆如何?看你还有没有往日太学的风采。”
这就是无法推拒之意了。守玉牵住观南,忽觉她牢牢拉住他,他一时动弹不得,便回头。
她眼中略微流露出些不赞同来:如此一来,耽误了事该如何?
守玉反握住她,微微摇头,往她手心写下几个字。
伺机而动。
好罢。总得还有半日光景。观南心中叹气,松了手,守玉顺势将她拉至身前来。
姓杨那人瞥见两人牢牢牵住的手,呵呵笑道:“看你二人感情甚笃啊。以往我总觉得你跟个木头一样不开窍,如今也是抱得美人归了。”
观南听了这话无甚波动,却又忽得忆起她如今是扮作别人,便以袖遮脸作羞涩状。
脸上两朵红云,实则是被香熏得。
二人到了桌前坐下。
这位杨大人大抵是朝中重臣,身旁点了乐师奏琴,又一位女郎见了她便笑吟吟地来拉她的手,“是弟媳么?难怪我一见你就心生欢喜。”
原来是杨夫人。观南便也勾了唇笑着应她。余光里已有人拿了碗来放在守玉眼前,他用着谢允的脸,却仍是笑着的模样。
射覆以六爻推算,想来他是信手拈来。
正打量四周,身旁杨夫人忽得凑近她:“娘子,不瞒你说,我颇有些好奇了——谢大人别名冰山一座,你二人是怎地相熟的?”
这问题来得猝不及防。
观南定了定神,忆起她同守玉议好的说辞,含笑回她:“谢大人看着冷冰冰的,实则是热心肠的人。是他昔日帮助我一二,我才与他相熟的。”
“哦——”杨夫人眼中闪烁出莫名光芒,“原来是娘子先行的么?我看娘子性情含蓄,还以为是木头开窍了……”
“也不是。”观南扯了帕子捂脸,胸中暗自运内力逼开脸上红晕,瞧着愈发羞怯了。
“是谢大人先寻的我。那日我遭人逼婚,正举足无措,便被他寻上来……”
“原来如此!”真是好一出英雄救美,郎有情妾有意的故事,听着还怪诗情画意的。
“接着呢?”
接着?观南绞尽脑汁,脑中尽力搜刮词句,“他握着我的手同我念了一首《上邪》,道他对我之心便如此文,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看不出谢允还有这样的柔情!杨夫人听至了兴头上,热切拉住她的手,“娘子,我同你直说罢,找男人便需得使他来寻你,若是他连告知你心意都不敢,还要他何用!”
“——谢大人看来很是欢喜你,连这样酸倒牙的话都同你说了。”
观南莫名起了鸡皮疙瘩,只得默默将脸捂住。杨夫人浑然不觉,又一路刨根问底,从初遇追问到下聘时情形,眼中光彩纷纷。
观南被她拉着手,又被浓香熏着,心中颇觉煎熬。仿佛又回到了落伽山上被师尊抽背佛经的日子,且更令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不免连连往守玉看去。他成了没有?独留她在这演夫妻情深的戏码。
那头守玉方才睁眼,将答案说出。杨大人不免哎一声,“这都第六个了,你猜得未免太准了!”
守玉亦是笑:“杨兄看我,还有往日太学风采么?”
“同你比甚无意思了。”杨大人哼哼几声,望向观南,“不若弟媳来试一试。”
她?守玉一时犹豫:“她恐怕不会这个……”
观南却猛地直起身:“我来。”
她快步过来,将地上的茫然的守玉拉起:“你去那边坐着。”正要撸袖子,忽得想起她如今扮的是温婉美人,只得硬生生半道改成以帕捂唇:“咳……都猜些什么?”
守玉被她扯得一个踉跄,方才将将站住,“娘子,你会么?”
“怎么不会?”不就是猜东西么。
守玉欲言又止。杨大人亦在一旁煽风点火:“弟媳自然是聪慧的,便让她试一试嘛!试一试!”
观南笃定道:“来。”
好罢。他只得站至她身后。观南在他座上坐下,面前被放上碗。
杨大人大抵是觉得弟媳看着是新手,自己亦乐呵呵闭了眼,仿佛胜券在握。
守玉暗自掐指去算,原来碗下是幅女子头面。去看观南,她仍闭着眼思索。
他心中不知为何一动。
帮一帮她么?
便要去碰她指尖。观南却忽得睁眼:“原来是幅金银头面。”
他一时愣住,见她平静模样,忽得回过神来:将神息探出去亦可得知。
竟是他关心则乱了。
杨大人亦起身,将碗揭开一看,果不其然是幅金包银边镶翡翠头面。一旁楼中小厮上前笑道:“此乃我宝香楼顶尖的乐师之物,可凭此面见姝颜,恭贺娘子了。”
观南自席上起来,俯身去看那幅头面,可谓熠熠生辉。
她总觉得此物瞧着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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