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布了阵法,强闯必然不行,兴许还要引发动乱。观南便向太后递了意愿,道愿为她颂法华真经。
半日后太后旨意便到了眼前,允她后日携人入宫。
彼时观南正坐于谢婌房中。谢洵自前几日幼女再次被掳,已不愿将她放出门去。谢婌自是不乐意的,偏偏不得违背父亲,只得整日寻了新奇玩意来耍。
观南一大早起来,便被她拽着袖子到了房中。
她头还没理,谢婌便将她按在镜前,起势要为她梳发。观南回身,见她兴致勃勃取了各式丝绦与簪子,一幅欲大展身手的模样。
她一阵头皮发麻,正欲止住她,便听谢婌同她道:“仙师头发长,我为你扎垂鬟分肖髻罢?”
她手一顿,垂鬟分肖髻?
守玉当日似乎便为她扎的这个,想来大抵是因着好梳罢。
谢婌不知她正想着什么,笑道:“仙师以后若是有了夫婿,便可与他行梳发描眉之乐了……不过仙师是出家人,想来也不会有这一天,今日便由我来罢。”
待发都绾好了,谢婌见她面上寡净,便取了几根素簪插于发间。待少女妆成,谢婌望向镜中,恍惚退了几步。
观南起身看她:“多谢了,不过我梳妆无用,往日打扮便可。”
谢婌摇头:“不,我只是想起莲香,那时我也为她束过发的——不说这些了。既已梳好,仙师看在我的份上,便莫要摘了。”
观南都已伸了手要摘,听得她这样说,只得默默放下手来。
谢婌来至她身前,握住她手:“实则我今日来,是想告知仙师些事。我昨日见了敖公子,夜间忽得做了场梦。”
“梦里亦是他在林昭身前,可他那时说的是——他是来救我的。”
敖润?观南倏然抬眼。
“我晓得敖公子是来寻林昭的,与我并不搭边……”她抿唇,声音也低下来,“只是这梦太真了,我恍惚醒来,竟有些不知何为真何为假了。”
见观南一言不发看着她,谢婌绞着指尖,讷讷同她道:“不瞒仙师,实则自我记事以来,便总似乎有人推着我往某一路上走。”
“譬如那时离家,前些日子我还总犹疑,到了那日清晨我却忽得便下定决心要走了。仿佛命中注定,我要离家去临漳县一般。”
彼时她出了家门,立在人来人往的兰台路上,心中片刻茫然。这家是一定要走么?这船是一定要上么?
若是假死脱身……也未必要离家啊。
忆起往日,谢婌缓缓垂眼:“还有我幼时,司马——陛下也说过,说我命中注定要做他的娘子。”
“他言及天命,我那时是不信此等鬼神之说的。只是我昨日梦中惊醒,又忆起这些,却觉得害怕了……难不成这世上真有天命一说么?”
她的命,便是早已定好的,攥在天道手中么?
观南听她说完,上前牵住她手。谢婌猝然抬头,眼中已有泪珠打旋。
她听见观南平静道:“我晓得你忧心甚么了。”
“谢婌,这世上倘若真有天命,那也是该由自己写的。神佛尚不敢断言人之生死,天地间亦从没有命中注定一事。”
她将她牵至榻上座下,将帕子递予她。“你大可如此想:天命乃至神佛,俱是假的物什。既摸不着看不见,又何须再信。”
“只要心中长存善念,行于世间,立身而影正,此生便无需怕甚么。”
谢婌接了帕子拭泪,破涕为笑:“可仙师是真的呀,如今就在我眼前。”
“我是真是假又何妨?”
观南摇头:“我便是神仙,也不可执掌你的命数。”
她见谢婌红着眼睛抽鼻,一时喟叹:“且神仙亦是会死的。若是真有人欲禁锢你之命数,那便不是神仙,是恶邪。有人要你的命,你便夺回来。这不是甚么难事。”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师尊常嘱咐我,六根常静,心如琉璃,尘世便是过眼云烟。”
见谢婌扭头不看她,恰逢外头来人,想必是来递交太后旨意,观南摇头,出了屋门。
待她领了旨回来,谢婌已然又是一幅笑嘻嘻的模样了。
她不知从何处拿来盒小巧红膏,神秘兮兮地放在观南眼前:“好姐姐,你猜猜此是何物?”
观南打量过她几眼,确信她已毫无泪意,才放下心来。也不欲再深究,正要掏剑出来擦,闻言瞥一眼那盒子:“胭脂?”
谢婌摇头:“若是胭脂,我岂不是大惊小怪了?”见观南不甚在意的模样,忙凑近她道:“这是凤仙花泥,染蔻丹用的!你要试么?”
蔻丹是何物?
观南摇头:“你自己玩罢。”
谢婌哎一声,正要失落地瞧她,便见她抽了帕子沾上皂角水拭剑。兀自打量一会,忽道:“这不是守玉道长的帕子么?”
她记得清楚,道长帕子上绣了银莲纹样,瞧着清新脱俗得很。如今怎地在观南这里?
观南嗯一声:“我的给了他,他便将帕子予我了。”
斩仙剑照理说是不需擦拭的,沾血越多越新,所谓斩仙便是说如此。不过她随身带剑带久了,总觉着剑沾血不是件妙事,因着常要擦拭。
她俯身,沿着剑沿纹路细细抚过一圈,将神魂融进去,指尖下剑身便温顺拥住她。
待抬头,却看见谢婌古怪表情:“怎么?”
谢婌一时讷讷,说不出口。
互赠帕子不是有情男女间才如此么?难不成……
她暗暗觑一眼观南面色,见她莫名模样,只得换了话头:“没什么,我只是想染蔻丹了……说起来,这蔻丹还是敖公子赠我的,需得好好谢谢他。”
原来又是敖润。
观南见她已经挖了花泥覆在指上,一时觉着新奇,便凑过去看:“原来是染指甲的么?他为你带这个做什么?”
谢婌嘻嘻笑了:“敖公子说街上看见了觉着新奇,想着给心上人买一罐。又买多了,便送了我一份——是了,还有仙师你的份也在我这。”
观南心中无言。敖润年纪轻轻,倒是贯会讨人欢心。只是给她做什么?
谢婌将另一罐递予她,她只得接过来。开盖一看,红澄澄一大盒,满溢凤仙花香气。
细细一闻,似乎并无旁的气味。她忽得想:既是凤仙花做的,不知能不能吃?
各种花她都尝过,凤仙花亦在其中。大抵没什么味道,想必蔻丹应当所去不远。
那头谢婌已去了花泥,对着日头只等晒干。观南悄然抠了半指甲盖出来,好奇地打量片刻,正要张嘴吃下去,眼前忽得有人笑了:“这能吃么?”
她险些将盒子扔在来人脸上。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她抬眼,便见守玉抱着胳膊笑盈盈看着她。他长身玉立在窗前,桂花簌簌落了满肩,影子将她全然笼住。
观南僵硬道:“我没吃。”
“是没吃。”他挑眉:“这不是我来了么。”
……真不会说话。她默然将盒子放下,正要出去,便见他抬手拿过去打量:“这是蔻丹?你要染指甲么?”
她颔首:“敖润送的。”
“有钱花没处使。”守玉显然对便宜师侄的败家行径嗤之以鼻,忽得望见她手,又改了想法:“娘子要染么?我帮你啊。”
“你?”观南茫然道:“这你也学过么?”
“有什么可学的呢?”他将她手托起来细细看了片刻,皮肤冷白细腻,指甲光滑饱满,却又有些茧子生在指间。
那头谢婌探头看过来。
他又旁若无事地放下:“又不是难事。”
她仍是拒绝:“不了,我不乐意染这个。你来寻我是有什么事?”
守玉也不强求,将染料搁下:“林昭醒了。我从他口中问不出旁的,因着——动了些法子。”
观南只关心结果:“问出什么了?”
他看她一眼,忽得笑了:“自是有趣的事。”
……
簌簌雨停。
阳春六月,鲜卑再犯。
过了几个年头,林昭已经同他的阿梨再相熟不过了。他晓得她大名叫司马音,母亲已去世了,于是更明目张胆地袒护她。
阿梨这一年及笄了。长得愈发出众,往常瞧不上她的人也忍不住看过来。全建康人都晓得这是林小侯爷的心上人,也不敢来提亲。
王皇后是她姑母,林家乃是百年望族,有谁敢同他抢呢?
林昭信誓旦旦地同她做保:阿梨,你只需在屋中绣好嫁衣等我。
阿梨脸都羞红了。一旁的侍女忍不住笑起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