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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阿哥在廿廿这儿腻歪了好一会子,因外头还有人等着要商量吉林亏空之事,这便暂且离去。
临走时还是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廿廿的下颌尖儿,“今晚,晚些儿睡。”
廿廿明白,这是阿哥爷叫她等他回来。
——她如今因为带着孩子,白日里时常也是筋疲力竭的,夜晚间只要天一黑,极容易就睡过去了。
廿廿含羞垂首,眸光却勇敢地高高抬起,绕着十五阿哥打了几个转儿,然后才含笑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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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阿哥走后,星桂悄悄儿问,“格格,可是该请宜安格格过来说说话儿了?”
廿廿便笑了,却怔忡了一刻,随即摇头,“不,这回不用了。”
星桂也是一怔,“是因为宜安格格已经是郡王福晋,这会子倒不方便进内说话儿了么?”
廿廿摇摇头,“这回的事儿,不仅仅是和珅有错儿。”
从前时常请宜安来说话儿,是要借廿廿自己与和珅勉强沾上点儿的母家亲缘,以及十公主的这个桥儿,借以笼络和珅家。以此来探听和珅那边的动静,倒也能帮福康安防范些儿。
可是这一回……
阿哥爷的话,虽说表面上听起来还是不满和珅在福康安后头使小动作。可是内里,却也已然隐隐另有变化。
和珅对福康安这样做,已是再三再四,自然不能不再加以节制。
而朝中又有诸如阿桂、王杰等反对和珅的人,群起替福康安辩护。故此和珅这样一来,势必引起朝中两派大臣的互相攻讦,不利朝堂稳定。
——自古以来,大臣的党争都是巨大的祸患。
这事儿若是搁在前两年,无论是廿廿还是十五阿哥,在情感上偏向福康安总会多一些。可是这件事放到阿哥爷即将接位的节骨眼儿来看,却是和珅有错儿,福康安何尝就没错儿了?
星桂不解地看着廿廿,又不敢问。
廿廿轻叹一声,拉过星桂的手腕来,悄声解说,“……大臣弹劾福康安瞻徇,已经不是第一次。”
“我当年在宫里第一次听见这话儿的时候儿,我自是立时认定福康安是冤枉的,是和珅之流故意栽赃陷害。”
星桂点头。
廿廿又道,“当第二次听说……我又是不信,甚至还嗤之以鼻。”
“这第二次就是福康安带兵平定台省那一次。大臣弹劾恒瑞按兵不前、贻误战机……可是恒瑞是福康安的亲姑
表兄弟呢,比恒秀这庶出的兄弟还更近一层。试想彼时是福康安带兵在前,她又怎么会按兵不动?”
“若当真这样的表兄弟会袖手旁观,那想来福康安心下对这表兄弟的情分就也该断了,又何苦反过来还要为恒瑞遮掩,甚至反而屡屡请功的?”
“福康安是帅才,又如何会办这样的傻事去?”
星桂用心想着,再次缓缓点头。
“可是时隔数年,福康安又在大功一件之后,被人弹劾瞻徇了……”
廿廿静静抬眸看了星桂一眼,“事又再一再二,待得再三,我便是不愿意相信,却也还是相信了。”
星桂惊得一震,“这回连格格也觉着他当真是包庇他这个姑表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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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没急着说话,只静静抬眸望向窗外。
冬天已去,纵然是北地,也已隐约春来。
这样的一年又一年倏忽而去,岁月在不同人的心上,画下的又是相同还是不同的印迹?
“……我至今还是宁愿相信他这次的事,并非是主观刻意,依旧还是有和珅一派利用机会故意指摘的缘故。”
“可是我也不得不觉着,福康安这些年随着战功越积越厚,自己也开始渐渐地麻痹了,忘了身为人臣应该时时自省,甚至有些开始狂妄自大,不将小错放在眼里了。”
前几次,皇上都是因为他刚立新功,便不管和珅他们弹劾他什么,都只是传旨申饬一番之后,并不确实施惩。
一次,又一次,福康安心下便也有了底。反正有功于江山社稷,这点子小错儿算不得什么。
这次又是,皇上在谕旨里不得不再度提及,他刚刚在廓尔喀立下的战功。
四字公爵啊,本朝唯有四家公爵才有,这样的大功臣,更是被皇上树立起来的特例,皇上便是维持自己的颜面,也必定会网开一面。
故此福康安才会越来越不拘小节。不仅现在,便是前几年在战场上,也不时传来他奢靡、狂妄、骄横等弹劾之语。
一个大臣连续被人弹劾如此,不能说没有他自己的原因。
功臣渐渐坐大,便会走上一条危险的路去。
自古帝王都最忌讳“功高盖主”,身为人臣却忘了自己是臣子,反倒时时不将君王放在眼里了,这是为人臣的大忌。
如果说和珅此时已成阿哥爷心头之患;若福康安继续这么下去,成为朝堂上另外一派的为首之人,那福康安的前路又与和珅何异?
便如当年张廷玉,自律到何等地步,都终究难逃党争之罪;福康安更没有张廷玉的自律与一把文人傲骨去,那便只怕更是漏洞百出,随时就被人攥住把柄了。
七格格睡醒了,不知道梦到什么了,醒来便哭。
小小的婴孩儿却不肯大声嚎哭,只是细碎地抽泣着。
倒更符合格格的身份。
奶嬷嬷李氏赶忙给抱起来,含笑道,“咱们七格格将来长大了,必定是位文静的淑女。”
廿廿便也笑,伸手抱过孩子来,柔声地劝慰。
她自己的七格格在怀,廿廿便也不由得又回想起当年的七公主来。
她的心便跟着软了。
——七公主的故事里,除了有七额驸的痴情,也同样还藏着福康安的深情去。
七公主在天上,除了希望十五阿哥能帮她看顾好七额驸之外,怕也有福康安的这一层情分去吧?
廿廿便闭了闭眼,轻声吩咐星桂道,“待会儿若是见了咱们二哥儿回来,你叫他过来站站,就说七格格想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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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二阿哥绵宁从尚书房散学回来,先进嫡福晋房里请安,便是不用星桂在门口儿等着,绵宁也还是自己跑进了廿廿的房里来,逗着七格格玩儿。
廿廿便问,“睿亲王家的几位哥儿,可都跟你一处上学?”
绵宁含笑道,“睿亲王家如今有兄弟四个都在上学。小额娘问的是哪一个?”
廿廿想了想,“他们兄弟四个里头,谁跟你最好?”
绵宁道:“那就是他们家老二禧恩。禧恩比儿子小两岁,平素总在一起骑马射箭。”
廿廿点头,“禧恩是睿亲王家哪位福晋出的?”
绵宁道,“是睿亲王家格格李佳氏所出。”
“哦……”廿廿倒有一点点儿失望。
廿廿问睿亲王家的事,就是因为睿亲王的嫡福晋正是傅恒的女儿、福康安的姐妹。
福康安此时父母皆不在了,姐姐也不在了,那自家的这位姑奶奶便也能约束他一二去。
绵宁静静凝视廿廿,“小额娘别失望。小额娘想要做什么呢,儿子去帮小额娘办了就是!”
廿廿含笑道,“我是想知道,睿亲王家在尚书房念书这四位哥儿里,有哪位是嫡福晋富察氏所出?”
绵宁虽不知小额娘为什么问这个,便也含笑道,“老大宝恩、老四端恩是嫡出;中间儿的老二和老三,分别是两位格格的庶出。”
廿廿细问之下才知道,睿亲王家的老大宝恩已经十七岁了,不宜往内廷里来;老四端恩虚龄六岁,是刚刚儿才进尚书房念书。
廿廿沉吟了一下儿。虽说端恩年纪小了点儿,但是好歹是富察氏嫡福晋的亲生儿子,倒方便传话儿。
廿廿便叫绵宁设法带端恩进来玩儿。
总归先看看这孩子是否早慧吧,若不行,再想旁的法子去。
也该着老天帮忙,倒叫廿廿从绵宁嘴里得知,原来睿亲王淳颖还有一位新娶的侧福晋,也是钮祜禄氏!
廿廿便忖着,即便端恩太小,不便传话,或许来日可以辗转请诸位睿亲王家的侧福晋进内一叙。
不想这个虚龄才六岁,刚刚到上学的年纪的小孩儿,倒给了廿廿一个惊喜去。
这个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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