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攸将其从乾坤绣袋中掏出,两手持起,高昂头颅,一本正经地朗读了起来:“据传闻,此‘魔’喜食人肉,所到之处,失踪者甚多。”
荼月白靠椅歪坐,悠闲随意,不由“嗯”了一声。
读声忽停,两人大眼瞪小眼,蓝瞳望黑眸。
荼月白挑眉:“继续啊,我在听。”
黎攸眨眨眼:“没了。”
荼月白歪头:“没了?”
黎攸肯定:“没了。”
荼月白轻嗤了一声,而后满目讥诮道:“你们旭晟山总是如此敷衍了事,连个记录都这般草率。”
这话黎攸反驳不了,因为事实如此,她也没想到对于这魔的文字记载竟是如此之少,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张他的黑白画像。
画中那人身形矮小,头发乱似鸟窝,就是一个大众脸的普通长相,放在人堆里都挑不出来的那种,恐怕谁人都不会想到,他会是一个食人魔。
枫渔镇大,茫茫人海,寻一个这样长相的人当真是困难至极。
静默半晌,黎攸站起身,道:“既如此,我们还是自己去搜集讯息罢。”
*
旭晟山偏西北,如果说旭晟山下的代表景象是戈壁岩石的话,那么邻水而建的枫渔镇便是以流水小桥著称了。河道的两侧是青瓦白墙,窄窄的人行步道上落着密密麻麻的小摊,镇中鲜有辆马车,百姓出行大多靠船舶。
此时正是晌午,人群摩肩接踵,谈笑吵嚷之声不绝于耳。
见此场景,黎攸不由愕然。
不是说这枫渔镇出了食人魔?这种时候不应该人人自危,闭户不出,百姓这般言笑晏晏的模样,哪里像是有性命之攸?
荼月白却面色不改,是一贯的慵懒随意。
在街上行了一阵,他们最终将目光投向了一处人声鼎沸的茶肆,说到探听情报,酒馆茶肆之类的地方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一蓝裙灵动少女领着一白衣顽劣少年走入茶肆,引得堂中众人频频侧目。
而黎攸更是一入门就淡然放下一块不小的银子,惹得掌柜笑开了花,立马遣了一手脚麻利的伙计来。
擦完木桌,那伙计麻利地将布巾往肩上一搭,边摆着茶杯茶盏边狗腿笑道:“二位此番是有事要打听罢。”
见伙计是个不遮不掩的爽快聪明人,黎攸直接提出了疑问。
那伙计微一思索,道:“这镇中啊,倒也没有发生什么怪奇之事,不过失踪者嘛,倒是有十几人……”
黎攸讶异:“失踪十几人?这难道还不算是怪事?而且失踪了那么多人,这镇中百姓依旧淡然安乐,难道他们就不怕下一个失踪的会是自己么?”
伙计摇了摇手指,面上并无忧虑焦色,道:“姑娘有所不知,那些个失踪者啊,大部分是我们镇出名的泼皮恶棍,打家劫舍,烧杀抢掠,虐待幼童。说句不该的,我们巴不得他们消失永不回来呢!”
“而且啊——他们也并非是被动消失,而是成群结队自行离开镇子的,留下家中一众孩童无人看管。你说说哎呀,那些孩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摊上了这些不负责任的混账父母。你看啊,他们在家时,孩子受其打骂。现而他们跑了,丢下那幼小孩童只能要饭吃!”伙计越说越义愤填膺。
黎攸望向荼月白,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她又问:“那你可知他们因何事离开了村子,又去了何方?”
伙计“啧”了一声,道:“去了何方不知。害,那些无赖能是因为什么,他们做的那些混蛋事在枫渔镇都是出了名的,镇中百姓对他们都严加防备,他们应是知道在这里不好行偷窃掠夺之事,所以跑去其他的城镇去作恶去了呗。”
黎攸点头,道:“那那些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伙计和缓了面色,道:“要不说还是好人多,这镇中啊有一菩萨心肠的算命先生,他听闻此事,大发善心,便将那些孩子尽数收养在了自家院中。”
荼月白挑眉:“全部?”
“对,是全部。”
黎攸一摆手,那伙计笑言一声“好嘞,您有事再叫我”后,便离开去服务别的客人了。
黎攸举起茶杯呷了一口,问:“你怎么看?”
荼月白双手放在脑后,靠坐在椅子上:“你不等你师姐和同门们来后问问他们么?毕竟比起我,你好似更想与他们同行。而且,你唤我来只是为了捉他,而非叫我寻他。”
黎攸深吸一口气微笑,道:“荼月白,你怎么看?”
“……”
银镯又亮,荼月白一滞,坐直了身子,道:“那算命的有古怪,若是要查的话,可以先从他入手。”
黎攸微一点头,甜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
碧蓝苍穹之上,一莹白仙舟缓缓下降,最终落在了郊外的一处空地上,其上走下了十余个旭晟山弟子。
身着蓝纹白袍的女子闭目掐诀,仙舟一瞬隐形,此人正是黎攸的师姐窃蓝。
而后她便领着浩浩荡荡的一众山门弟子往镇子走去。
“这卷轴之上对于‘妖魔鬼怪’的记载未免也太过简略了吧。师姐,对于这四害,你可有什么更多的信息给我们?”说话者是旭晟山的一位小弟子。
而被她称作师姐的,是一个身着黄纹白衫的少女,只听她朗声开口:“这妖啊,是一只化形恶妖。据说他身披雪衣,随性傲然,腰悬银铃,蛊人心弦,乌发蓝眸,摄人神魂。”此人是窃蓝的徒弟,名为缃娥,同时她也是旭晟山掌门落黛紫的女儿。
窃蓝,和黎攸均为旭晟山三代弟子,同时她还是掌门代理,帮助落黛紫操持山门大大小小事务,她青丝半束,温婉大方,总是一副温和的笑面,旭晟山弟子都对她很是尊敬和信服。缃娥,落黛紫之女,窃蓝之徒,旭晟山四代弟子,年方二八,头扎双髻,眼尾上挑,许是旭晟山掌门之女的关系,她总是自然而然散发着一种睥睨他人的傲然气势。
小弟子不由心生向往,半晌却又不解道:“如此俊美之人,为何也会被并为‘四害’?”
缃娥斜眸睨她,昂首道:“人不可貌相,更何况他还是妖。虽然未有害人记录,但在十七年前,他却是闯我山门,伤我娘亲和同门,夺走了后山弱水池中的镇山法宝复原棺后逃之夭夭。不止如此,一年前,他不知所谓何事竟又卷土重来,不过这次娘亲已然有了防备,这才没让他逃了去。”
这些,缃娥自然都是听她的娘亲落黛紫说的。
小弟子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他这是与我们旭晟山有仇么,为何几次三番前来?幸亏最终被掌门抓住了。”
缃娥点头,道:“他闯山门两次,两次都将我旭晟山弟子打得连连败退,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而且他还颇为狡猾,每次都只闻铃音不见其影,那几年在旭晟山中可谓是闻铃色变,为此山门中人还一致丢掉了所有能发出声响的饰物。直到一年前他被抓,同门们仍然还是不敢挂铃铛。”
缃娥说得头头是道,仿佛她亲身经历一般。而后,似是为了得到求证,她将头转向了自己的师父窃蓝,后者也是默然点了点头。
小弟子继续问道:“那其余三者呢?”
缃娥哑然,全然没了方才滔滔不绝的气势。显然这是她的知识盲区,她只得转头以求助的眼神看向她的师父。
窃蓝明了,温和一笑,道:“四害之中,妖被掌门落黛紫亲眼目击,‘魔’留有画像,其他二者无人知晓他们是什么模样。不过,据传闻那‘魔’和‘鬼’都曾是梧伤族人,而且好像这两位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缃娥扬眉猜测:“情感纠葛?血缘关系?”
“这就不得而知了。”
缃娥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那怪呢?”
窃蓝温声道:“那‘怪’可谓是其中最神秘的一个,无人知其样貌,也无人知其由来,唯一可知的便是,他很喜欢给人剥皮换身。”
缃娥一阵恶寒,其他弟子也倒抽冷气:“剥皮换身?”
窃蓝应声:“对。但具体是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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