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关上后,外面的冷气被隔绝开来,明明车内温暖如春,可她却觉得比外面还冷。
随遇瞥了眼坐在身旁的男人,狭小的昏暗空间内,灰蒙蒙的日光透过车窗玻璃,像一片羽毛绕在他脸上,立体的五官投下的阴影将他侧过去的半张脸笼罩,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和游离于世俗之外的冷漠。
这好像是她第五次见到渝辞安,细细想来,两人之间虽说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可实际在双方眼里,对方就是一个陌生人。
“请问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随遇坐直了身子,在密闭的空间里她不由得有些紧张,略微侧过头,只敢用余光去看他。
听到她说话,渝辞安的眼神才暂时离开平板上的报表,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刚才那一眼带着打量的意味,让随遇心里很是不舒服。
“随小姐,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方一米八几的个子,在如此近的距离面前,他不自觉地带给了随遇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听到质问的话语,她放在大衣兜里的手紧握着,面上平静,“是梁曼邀请我来签约的。”
闻言,渝辞安抬眸,不知在想什么,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地落在腿上,仿佛是在权衡利弊,静默着许久,思索那般开口:
“是吗,我记得你盗取过他人作品。”
平淡如水的一句话,却像一把刀子直戳进随遇的心里,可她却挺直脊背转头直视他,不卑不亢道:
“我想解释一下,我参赛的作品被有心人替换了!因为我的商业价值比不过张越,所以尚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他的污蔑行为,我是被栽赃的,不是我做的事我是不会认的。”
很荒唐的现实。
渝辞安缓缓蹙了下眉,思索着什么稍稍偏头,深邃的黑眸此刻满是复杂的探究,“你和他的官司,是你输了。”
“渝先生,你觉得这个世界是完全黑白分明的是吗?”随遇成拳的手此刻因为生气有些颤抖,昏暗的车厢内,那些黑暗像一股浓厚的疲惫感将她完全笼罩。
像是在强制压下内心汹涌的情绪,她顿了一下,“不好意思渝先生,我或许会冒犯到你,可我就是感觉你对我有很大的偏见。”
“随小姐,因为你在我这有过前科。”渝辞安骨节分明的手有节奏地落在平板上。
话只说了一半,可随遇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因为李旭在场,所以他选择给她留有一些体面。
随遇却不屑地嗤笑一声,“你不就想说我曾经是一个骗子么,我不仅是骗子,我还进别人家偷过东西,不仅如此,你能想到的恶劣行为我以前都干过。”
口吻极其平淡,轻得仿佛说的只是窗外那无关紧要的雨。
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渝辞安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上下打量她一眼后又很快恢复往常的冷静。
李旭很有眼力见地没去看他们任何一个人,可不自觉地,对于这位随小姐,他心里忽然间止不住地生出厌恶的情绪。
“我不喜欢兜圈子,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话,可以解约。”不看随遇强行压下心底那股怒气,取而代之的是挂在脸上得体的笑。
车忽然停了下来。
对面上方,红色的倒计时忽明忽暗,那抹刺眼的红光直直地透过挡风玻璃落在他脸上,精致的五官投下的阴影将他侧过去的半张脸完全笼罩。
默了好一会,渝辞安才淡淡地移开眼神,“不用,既然你和我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那我倒也不会落井下石,希望你好自为之。”
随遇明白自己此刻是众矢之的,也从没对这个名义上的老公抱有过任何希望,她以一副不想计较什么的表情将视线收回,懒得再多解释一个字。
知道渝辞安找她不可能只是为了说这件事,没有任何犹豫,随遇直言到:“我知道你找我不是为了说这个。”
此刻渝辞安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他微仰着头,流畅的下颚线条此刻一览无余,幽暗的车厢内,那喉咙处凸起的喉结,此刻在车窗光线的勾勒下看起来格外性感,又随着他缓缓道来的话语上下起伏。
“你明天有空吗?”
冷冽沉稳的声音,像询问工作那般,没有任何别的情绪,淡得像一滴雨水落在了白纸上。
“有事吗?”
随遇反问他,没有立刻回答,准备听完了是什么事以后,再决定自己到底是有空还是没空。
听出了随遇的心思,渝辞安轻哼一声,“你应该还记得一年前的那份协议。”
话听至此处,随遇顿时语塞,咬咬牙,声音忽然间就沉了下去,“记得。”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对方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嗯了一声,随后不疾不徐地向她阐述现状:
“奶奶听说你回来了,明天要来我家。”
这句话像枚重磅炸弹投了下来,随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有些突然,此刻她脑子里全是零碎不堪的语言片段,整合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看来就算今天没碰到他,自己今晚也会收到他的电话。
许久她才试探地问出一句:
“意思是,我明天要去你家?”
“还需要住一晚。”
随遇偏过头去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高楼建筑,此刻她心里有些烦躁。
“随小姐,考虑好了?”
随遇眼神涣散,窗外的风景变换成了朦胧一片,“我想想。”
“今晚能给我答案?”
“……嗯。”
两个人的声音都很轻,仿佛已经陌生到了连声音的大小也需要点到即止的地步,事情说完以后,渝辞安和她都很有默契地谁也没有再说话,都这样静默着,他们的重逢用不着任何寒暄。
她皱着眉,眼神缥缈,视线的焦点逐渐从外面一排排飞速闪过的光秃秃的银杏树干,变换到从暗色玻璃去看渝辞安闭目养神的倒影。
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陌生感,一年来似乎这是她第一次清晰地去感知这份陌生。
不是遇到街边路人那种由于没有接触而产生了距离和认识上的陌生,而是像两种互不相容的化学液体,被装进同一个玻璃器皿,在时间的催化下也仍然能保持完美的界线分明。
来不及细想下去,她的心思就散了。
车内的安静逐渐被窗外的雨声覆盖,声音由小渐大。
随遇现在没工夫去想他说的那些话,她的伞早上落在了出租车上。
此刻天不如人愿。
这场秋雨不仅没停,还越下越大,大到城市的排水系统已经来不及反应,路面上湍急的积水一波又一波。
车停后,她犹豫了一下才侧过身看着他,略带艰难地开口,“请问你车上有多余的伞吗?”
渝辞安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李旭。”
“可是渝总——”
“拿给她。”渝辞安轻声打断他的话。
接过李旭递过来的雨伞,关门时她似乎听见李旭说那是唯一一把伞。
随遇愕然,可没空细想,她顶着这场大雨跑回了家,虽然有这把伞,可到家的时候身上除了上半身以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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