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走得干脆,像极了她年少时在校园里独来独往的模样。
可现在——
叶语莺低头,指腹缓慢摩挲着唱片封套边缘。指甲无声地掠过那枚金色编号,117。
她原本想把唱片装进唱片机,但指尖悬在唱针上方迟迟未落。最终,她轻轻一笑,将唱片收回原处,仿佛那段旋律一旦响起,就会将某些那段过去连根拔起。
她佯作轻松,随口道,“算了,还是看电影吧。”
电影原声带被收纳在柜子最上层,她坐着伸手,勉强能够到边角。
手指刚触碰到一盒磁带,立刻缩了回来——指尖沾了薄薄一层灰。
她挑眉扬唇,语气带着点调侃:“你请的钟点工看来不太专业,光看得见的地方擦得一尘不染,看不见的地方都积灰了。”
程明笃正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壶温水,闻言,无声弯了弯唇角,没接话。
心里升起一缕好奇,想知道他这些年都爱看什么电影。
她又稍微抬手够了够,将一张原声带小心翼翼地从边缘抽出来。
她将最上面的原声带拿了下来,那封面上熟悉的配色让她心脏狠狠一紧,隐隐猜到了什么。
那是一张看上去有些年头的老封套,保存极好,边角平整,胶封有些泛黄。
她小心将封套翻过来,封面上是熟悉的画面——白底、红蓝撞色字体,男人身穿米白色西装,微微露出浅蓝色衬衫的领口边缘,红色棒球帽不见了,他坐在一条长椅上,身体略微前倾,双手从两旁搭在长椅上,一只棕色皮质公文箱,背景一片洁白。
整个封面风格极简,是那种90年代美式设计中很典型的“留白感”,只在画面上方标有片名 Forrest Gump(《阿甘正传》),字体朴素干净。
1994年出品的经典老片,书写了阿甘一生的缩影。
哪怕时隔多年,那一眼也足以唤醒某段静默的时光。
她小心地将封套翻面,果然还贴着那张已泛黄的进口贴纸,角落用黑色小字写着——
「To Y.Y.
有些人,用尽一生奔跑;
有些人,只在原地等风。
愿你始终在自己的节奏里奔跑,
不必回头顾。
——M.D.」
一头一尾,刚好是他们名字的首字母答谢,正式又克制。
可能程明笃当时写下这句潇洒的祝愿时,压根没想到多年后她能将这句话践行得如此彻底。
程明笃没动,眼神却落在她指尖,一瞬未移。
她将原声带迅速塞回原位,摊着沾灰的双手,一时忡怔。
“不爱看《阿甘正传》了?”他淡淡问。
“看了这么多年,有点腻了,换一个吧。”她回过神笑了一下,把原声带放回原处,随手抽出底下的《肖申克的救赎》,递给他。
他接过碟片,将碟片放入播放器,按下播放键。
在现在观影平台如此丰富的世代,这种方式显得非常复古,画面就像是成年后做的关于幼年的梦,一切的老物件和摆设都有种失真感,让人下意识觉得是注定停留在回忆里的画面。
投影仪缓缓亮起,白色幕布将光晕晕染在客厅一侧的墙上。开场是肖申克监狱上空那只随风飘落的羽毛,柔软无声,却不知飘向何方。
她想起的《阿甘正传》的开头也是羽毛掉落在阿甘的脚下,于是他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她坐回沙发,微仰着头靠在靠垫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两人相对无言地坐着,坐在客厅的两端的沙发上,中间隔着最遥远的原木茶几,光影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幕布边缘,有些重叠,有些错位。
中途,茶凉了,程明笃起身去厨房重新烧水。
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再回头时,叶语莺微微弓着的肩背,双手攥紧裙摆,指节泛白。
就在刚才,她又开始神经痛了,下意识伸手在包中准备拿止痛药,手在包里摸了半天,只摸到一个快空掉的药盒和几颗糖果……
陡然想起临出门前带了一盒新的,换鞋的时候和房卡一起忘在了酒店……
“你怎么了?”他放下水,语气加重。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胸膛剧烈起伏,用很淡的表情掩盖,声音有气无力:“生理期来了,有点不舒服……”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点嘶哑,像是不愿在这样安静又私密的空间里谈起自己的身体。
程明笃看着她的脸色,眼神稍沉。
“没带止痛药吗?”
“落在酒店了。”她语气很轻松,仿佛只是不小心忘了一个发圈那样,“不过附近药房应该有点远吧吧,麻烦你带我去一趟。”
他拿着车钥匙准备出门:“我直接帮你买,很快。”
她立刻摇头,“没事,你送我过去就行。”
她想要的止痛药如果是用于神经性疼痛的,属于处方药,如果她自己不亲自去,几乎没有购买到的可能。
程明笃没有再劝,只走过去,从一边拿起她的大衣和伞,“外面地滑,我车去把车开到门口。”
这是老房子,停车场设在了后院。
她点点头,站起身来,动作慢得像是所有关节都卡了顿。
趁着程明笃去开车,她将最后一粒止痛药拿出,犹豫了一瞬,放在了舌下。
只要在药效过掉之间承接新的止痛药就可以。
车开过来,程明笃上前接她,替她推开门。风一下子灌了进来,虽然这个方位雷暴来得晚一些,但是从极致的湿气和被吹皱的湖面就能判断,雷暴即将来袭。
她撑着伞,他撑着她。
尽管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亲密,但是此刻他用的仍然是绅士手。
他没有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她没有强调自己的拒绝,两人都心照不宣。
他们缓步地走下石板台阶,鞋底与潮湿地面摩擦出细碎的声响。车停得不远,他打开副驾,护着她坐进去,然后绕到另一边上车。
“医院附近有24小时药房,只有两公里,很快。”他说,语气平静。
她点了点头,将头一偏,额头抵着玻璃,闭了闭眼。痛感如同骨头缝里钻进来的大虫,持续地蠕动,蓄势待发,压迫着每一寸神经。
窗外的路灯一盏一盏掠过,哪怕闭着眼,她也能感觉到眼前的明暗。
路途上,她又回想起了什么,从前没有人跟她提过布洛芬,初潮之后她每个月都抱着一个热水袋咬着牙硬抗。
后来程明笃给了她人生的第一颗止痛药,并且在之后的日子里都在药盒里和她书包的夹层里给她备好布洛芬。
她缓缓睁眼,有些虚弱地体会着身上的痛楚,忽然在想,自己如今这么依赖止痛药是不是这些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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