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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罗晓澍发来的一段曲谱，周清霭有点茫然。
澍：请你用口琴试试。录下来发我就好。
她没听过这个旋律。
Ai：是你自己写的吗？
澍：嗯，不确定有些地方可以怎么处理，想听听你的示范。
她居然可以给他示范。周清霭挺开心的，认认真真地练了好些遍，又录了几遍，选最满意的发过去。
澍：谢谢周老师｛愉快｝
他这么回答，只显得又乖巧又可爱。周清霭望着那个有两团红晕的笑脸，莫名觉得那红晕也浮在自己脸上。
一连几天，她去紫藤街都没见到罗晓澍，微信上说是在准备什么演出。
周清霭也在忙申请新专业的事。上次罗晓澍建议她去应用技术类大学找摄像剪辑相关的专业，她查下来，好几所学校的这个专业都是冬季学期招收新生，现在就得开始准备了。保险起见，她决定同时再申请一些公立大学的冷门专业，确保自己下学期一定能拿到一份录取通知书，以备十月份跟妈妈摊牌，从商学院退学之后，还能靠别的录取通知书来留在德国。
罗晓澍打电话来时，周清霭刚准备去大学机房打印申请材料。
“灰天使？”
“嗯，我们今天在这里排练，你要不要来帮忙拍点视频？”
像是怕她拒绝，他再跟一句，“绝对值得拍哦。”
周清霭应下来。当时下着小雨，罗晓澍说来接她，可一问地址，原来就在法兰大学主校区旁边，坐公交车非常方便，她就说自己过去。
从机房出来时，离约好的时间还早。刚好有车来，她索性跳上去，想着万一那地方不好找呢。
下了车，她才发现这里竟是法兰大学的体育场所在地，老远就能看见塑胶跑道和高高的看台。而罗晓澍给她的地址，似乎是在体育场后面——
穿过一片缀满雨滴和白色花苞的小树林，一座长方形带拱顶的建筑物赫然出现，让周清霭疑惑了一会儿——它看起来像一个尚未完工的小型体育馆，粗粝的灰色石砖外墙上遍布着花花绿绿的涂鸦，又像一个废弃已久的厂房，被改造成了艺术工场。
这么大的建筑规模，做剧院都绰绰有余，说是band房未免太夸张了吧，也许是搞错了？
她又对了一遍地址，沿着砂石铺就的一条小道朝那场馆走去。
拐过弯，她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
一幅壮观的天使图出现在建筑正门的外墙上——灰色衣袍的英俊天使，眉目低垂，双手合十跃在半空，雄阔有力的双翅在身后张开，风举云飞，气势磅礴，仿佛下一秒就将飞落人间——
雨不知何时停了。厚厚的灰色云层被扯开一个发光的洞穴，午后的阳光正从斜上方的天空倾泻而下，将这座青灰色的建筑照得好似神迹一般。
周清霭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开什么玩笑？band房？这该叫band宫殿吧！
她朝着标志“入口”的那两扇灰色大门走过去。
门没有锁。敲了敲，没有人应。于是她拉开一扇门，走进去。
没有玄关，没有甬道，一进门，她直接置身于一座足有三层楼高的开阔空间里，水泥色未经粉饰的墙面、天顶和地板，靠近楼顶处两旁全是灰砖砌成的高大窗扇，光线飘浮，有如一面面幻境中的白色旗帜，她走近了，它们就变得透明起来——好像她是闯入了一个异世界。
没有看到人。四下里空空荡荡，安静无声，她的脚步下意识放轻了，仍听得到空旷的回响。
一座灰色木板搭建的舞台出现在视野里。各种音响设备和线路一应俱全，键盘架子鼓和吉他也在舞台上各自就位，似乎正在等待演出者的到来。
再往前，越过一排遮挡视线的灰色隔断墙，一架钢琴终于出现在视野里。黑色的，大三角钢琴。它孤零零地沐浴在阳光的飞尘里，好像在沉睡。周清霭紧走几步，终于看见了一长条工作台，就像她曾在罗晓澍房间里看见的那样，摆着电脑和其他的设备。再走几步，拐角处还有一套红色桌椅，一张浅玫瑰色的沙发。
有人和衣躺在那儿。灰色毛衣，蓝色牛仔裤。套着白色护具的右手挡在额头。
周清霭停下了脚步。
红色桌面上有一只插着花枝的水瓶。淡淡阳光落进来，圈住了那水瓶，瓶体的玻璃花纹在光影里将融未融，投在他手腕上，像某种隐现的咒语。
她呆呆站着，只觉自己似乎无意间来到了一个梦的入口——是他的梦，还是她的梦呢？
他的手机铃响了一声。
罗晓澍从沙发上坐起。下一秒，他看见了她，笑：“你来了？”
周清霭看着他起身走来，恍惚间，觉得他身后好像也有一对翅膀。
“这是，你的宫殿吗？”
原来这里是卢卡斯家里的产业，原本是要建成排球馆的，但因场地尺寸误差和资金上的种种原因，一直闲置了。挑高十三米、近五百平的砖木结构平房，除了水电暖气之外并没做什么装修，外墙面上那些都是艺术系同学们的杰作。
由于周围除了体育场和体育馆并没有住户，家里索性就由着卢卡斯他们把它当成band房来玩，乐器音响全在里面，还有冰箱、餐桌、书桌、沙发一应俱全，简直是他们乐队的专属小世界。之前因冬季雨雪，有些地方出现了渗漏，所以稍微整修了一下。
“太奢侈了吧。”周清霭还是觉得恍惚，“他家这么有钱的吗？”
讲真，除了那辆奔驰大G，卢卡斯身上还真看不出什么富人的物质标志。
“是不是挺低调的。”罗晓澍笑。他告诉她，卢卡斯正在考虑让家里投资，把这儿改建成一个LiveHouse，配上顶级音乐器材与音响设备，可以做很多演出活动，距离大学近，交通也方便，难说不会成为新的赚钱项目呢。
说话间，卢卡斯已经来了，远远就喊：“怎么样，酷不酷？”
“太酷了！”周清霭由衷称赞。
一会儿工夫，乐队的其他成员也都到了。大家忙着调试乐器和音响，安东尼把摄像机拿给她。
“交给你啦。”他朝她眨眨眼，“他们都喜欢你拍的，我只好上台去弹吉他了。”
耳边听见罗晓澍问：“准备好了吗？”
大家都应了一声。周清霭忙把镜头往舞台上对焦。
口琴的声音，就在此时静静响起。
周清霭惊讶抬头，只见罗晓澍站在舞台中央，逆着光，看不清面容，只有握住口琴的双手在一束顶光中分外明晰——那样的姿势，像要开始一场虔诚的祈祷。
正是她给他示范的那段曲子。琴音在阳光的尘埃中发出悠长的颤音，吉他轻轻加入，然后是键盘，旋律变得欢快起来，有如一个空旷的广场上，一转眼聚集起准备游戏的小孩。鼓声适时地响起了，像在宣告一个兴奋的开始。
然后周清霭就听见了歌声。罗晓澍的歌声，与上次表演快歌时不同，明净的少年感带一点深沉的共鸣，竟是格外的动人。
歌词是英文的，周清霭分心拍摄，没完全听明白，但音乐最大的魅力，正是超越语言的共情不是吗？她听见了单纯的憧憬，朦胧的期待，柔软的，小心翼翼的，还有点不知所措的，不想承认却又四下蔓延的小小不安，像春天里的小雏菊悄悄开放，变成盛大的欣喜，像度过寒冬和春雨，终于迎来的五月的初夏。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画面，一时间，只恨自己手中笨拙，无法用镜头捉住那些音乐幻生而出的美妙。
一曲终了，她情不自禁地喝彩。
“好听吗？”罗晓澍轻轻咳嗽了一声，笑容好似有些害羞。
“太好听了！”周清霭竖大拇指。
“这家伙新写的哦！”卢卡斯往罗晓澍肩头捏一把。
他背对着周清霭，直朝他挤眼睛。
罗晓澍知道他是在提醒他表白，可此时望着她的笑脸，他的脑袋忽然变得空空如也，竟张口结舌起来，半天才冒出一句：“你想一起唱吗？”
周清霭一愣：“一起唱？”
“对啊。”罗晓澍解释，“副歌部分，我有考虑过和声的位置，你看，从这个节拍开始……”
周清霭一下子就听懂了。她的眼睛亮起来，简直想要欢呼。
“我们试一下！”罗晓澍指挥大家。
也就试了一遍而已。这一次，周清霭的声音加入，让这首歌更多了一分温柔的美感，听起来更具层次和张力，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最后一个音落下，雅各布用力击打鼓钹，所有人都在欢呼。
同时响起的竟还有掌声和喝彩。大家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灰天使里已聚起了好些大学生，远远地三三两两站着，倒好像他们是在街头演出似的。
卢卡斯过去一问，原来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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