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沅反应了一会,才知道他说的是,不疼就好。
她尝试用意念控制心率,心里默念不要看他的脸不要看他的脸。尽管以对方的耳力,肯定早把她的心如鼓擂收入耳底。
夷渊仍旧目光灼灼地盯了她一会,手中光芒闪过,自虚空中取出一件银波流转的法衣,薄如蝉翼的衣料在他指间流淌,像一层被封冻的月辉。
孟沅眼前一亮:
“无相衣?”
她伸手去接,忽然在触碰到衣料的瞬间嗅到一丝极淡的血腥气,惊喜表情霎时凝固在脸上,迟疑着抬头看向夷渊。
“有谁受伤了吗?”
她这样问,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想——那天在试剑台上,他不会气昏了头直接提剑把龙傲天刀了吧?
夷渊眉梢微挑,墨玉般的眼底闪过一丝促狭:“你猜?”
他唇角噙着抹极罕见的笑意,唇色比平日红润许多,像是浅酌后透出淡淡绯色,长睫泛着天生的暗金,眼尾微微上扬,显得尤其勾人。
孟沅喉咙堵到说不出话来,一时竟不知该先震惊于“他可能把世界主角干掉了”,还是该震惊于他此刻展露的、令人心惊的美貌……
见她脸色呆滞,夷渊低笑一声,在无相衣上轻轻抚过,那缕血气便完全消失不见。
“你赢的彩头,”他语气随意,“掌门领楚砚送来的,大概,他挨罚时吐血了吧。”
孟沅将信将疑接过,手指细摸了一下衣料,触感温凉丝滑却不易脱手,轻若无物灵蕴浓厚,难怪连主角都要争抢。
“我赢了吗?”
“嗯,”夷渊尾音上扬,“他不是你对手。”
“那最后一剑是怎么回事?”
做题一向刨根究底的尖子生孟沅急需标准答案——不是她的对手,为什么能用炼气期无法拥有的力量差点要了她的命?
夷渊目光在她发顶停留了一瞬,神色未变,转身去斟茶。
琥珀色的茶汤倾泻而出,在白玉杯中荡开一圈圈涟漪,他云淡风轻道:
“兴许,掌门给了他什么法宝。”
孟沅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轻轻摩挲无相衣上细腻的纹路——夷渊身上有太多她不知道的秘密,选自己为徒的原因,每个消失的初二,从不间断的把脉……还有此刻明显避重就轻的回答。
脑子里没来由地泛起一丝闷意。
她想起无相衣原主那张总爱嘟囔的脸,试探道:“那我现在把送无相衣送给长苓好了,她念叨了很久,会很高兴的。”
夷渊将茶盏递来,修长的手指衬着白玉,十分好看。
“去去苦味。”
孟沅有些诧异于他的细致,接过茶盏,在他注视下小口啜饮。
“等等吧。”夷渊自然地接回空盏,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伤养好了也不迟。”
心里莫名涌上怪异感,孟沅嗯了一声,低头思索着什么,忽然看见身上宽松的玄色外袍,才发现自己刚才用的是他的茶具!此刻,几乎整个人都被包裹在同样的清洌气息里。
她面庞发热,不自觉地抬眼望向夷渊,正好对上他坦然目光。
孟沅逐渐红成熟虾色……
“鞋在榻尾,”隔了一会,夷渊从容转过身去,乌发垂落肩头,“换好衣服再回来,我替你疗伤。”
*
孟沅在自己房里找到乾坤袋和那日比剑所穿的内门弟子服饰,后心处的剑痕已经被人仔细修复好。
她将无相衣放入乾坤袋中,换上常服,才觉得呼吸顺畅。
抱着仔细叠好的墨金外袍走出房门,庭院里空无一人,只有几片雪薇花瓣直直地缓慢落下,四周似乎安静得有些诡异。
她往主屋一瞥,夷渊此刻不在门口。
鬼使神差地,孟沅抬步走向雪宫大门,伸手握住熟悉的门枢,试探性地转了转——往常只需稍稍用力便能转开的玉石,此刻却如同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
她蹙眉,指尖灌注灵力再试,接触处传来一阵细微的灵力波动,门枢仿佛与整扇玉门铸成一体。
锁死了?
这个念头让她心脏突地一跳,不自觉地抱紧了怀中的衣物。
即便是当日口头禁足,夷渊也从未真正限制过她出入雪宫,为什么现在忽然锁门?
孟沅犹疑着放出灵识查探,在半空中撞上一道严丝合缝的坚硬结界。
寒意顺着脊骨爬上……
不会整个雪宫,被完全封闭了吧?!
她突然意识到,站在这里拧门枢的动作可能已经不像平日那样安全,脚步不自觉倒退。
心惊肉跳地转身,孟沅向夷渊房间缓步走去,每一步都放得极慢。
不住地思考那个最坏的可能——他从一开始,从收自己为徒的开始,就策划着将她禁锢起来吗?
行至雪薇树下,她伸手轻拂过粗糙的树干,唇线抿得发白。
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孟沅踏入主屋,阳光透窗进来,将夷渊的身影勾勒清晰。
他侧身朝她伸手时,画面忽然与记忆中的重叠——问道坛上那个墨衣猎猎的无情道君,和眼前这个眼角含笑的男子,分明是同一个,却又判若两人。
一个念头电光般猝不及防闯入脑海,孟沅盯着夷渊伸来的手,太阳穴直突突。
……这个猜测大胆、冒险,却又诡异地合乎情理。
她走上前,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感受着他的灼热体温。
夷渊牵着她,如往常一样引导她在寒玉榻上坐下,快要松开时,孟沅突然反握住那只修长的手,指尖微微用力,像在确定什么心意。
“师父,”她仰起脸,尽量在不矫情的范围内放软声音,“我昏迷了多久?”
“两天。”夷渊的呼吸有片刻凝滞。
孟沅轻轻哦了一声,似有若无地将他的手朝自己拉近半寸:“你一直都在照顾我吗?”
他耳垂那粒朱砂痣瞬间艳得仿佛滴血,喉结滚动,声音绷得愈紧:
“是。”
逐渐浓烈的雪松香气落在两人交缠的指尖,他的手指正逐渐收拢,孟沅忽而展颜一笑,状若无意地抽出:
“谢谢师父。”
她转过身背对夷渊盘腿坐好,脸上的笑意几乎立刻消失不见,手指紧揪住衣摆,悄悄藏住慌乱。
尽可能调节自己的呼吸频率,直到自己完全镇定下来,身后却依旧迟迟没有动静。
“师父?”
她疑惑回首,正对上夷渊莫测的目光。他就那样站在原地望着她,眼底暗流涌动,仿佛透过自己看着什么遥远的景象。
少顷,他在身后坐下,温热的灵力如泉涌般流入她后心,顺着经脉缓缓流淌,一寸寸将伤损修复。
她不受控地放松下来,意识逐渐沉眠。
“孟沅。”
夷渊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隔着既不疏远也不亲密的距离,惊得她浑身一僵。
“有没有人说过,你戒备心很强?”
没来得及思考或者作出反应,孟沅整个人已陷进深眠——
如同置身在一片无边的黑暗中,唯有身后传来的灵力,如星辰般指引方向。
*
每一天,孟沅都按时来到夷渊房中疗伤,苦涩的汤药也终于经久退场。
她气色一日好过一日,开始致力于打破他对自己戒备心强的刻板印象,话也慢慢多了起来。
有时讲她在孟府当石狮子时见过的趣事,有时把现代的一些八卦改编着说给他听。
夷渊倚在窗边听她讲述,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所以,”他给口干舌燥的孟沅递来一盏新沏的茶,“你直到六岁,都致力于给家门口的石狮子穿衣服戴帽子?”
孟沅接过茶盏,热气氤氲间眨了眨眼睛:“也没有吧。”
她轻啜一口,唇齿间的清香弥漫开来,随手翻着书册道,“一般是过年大家都穿新衣辞旧岁的时候,才会给石狮子也捎带上。”
这里的她,当然指的是真正的孟小姐。
孟沅记得,好几次除夕千家烟火里,还没她脚高的小女孩裹成绒球,让门房大爷托着往自己上扣虎头帽。
小女孩手指冻得通红呵着白气,还会笑吟吟地用通红的指尖替她拂去鬃毛积雪。
“唉,”她不自觉叹了口气,“后来长大了,遇见的烦恼太多,也就想不起来儿时玩伴了。”
“比如?”
“比如要学数理……咳,学琴棋书画、刺绣女红,我家是经商的,我还要学算账管家,总之相当忙碌。”
“哦?我竟不知你还有刺绣女红的手艺?”夷渊似乎随口一挑,正好选中她最不擅长的那个。
“是啊,凡间女子待字闺中,都要自己绣嫁衣的,一点不会怎么行?”孟沅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诌——他总不见得要自己现场表演才艺吧?
夷渊原本松弛的笑意逐渐消失,静静地望着她,半晌,轻声问:
“如果你没来这里,现在会在做什么?”
孟沅思绪亦有片刻恍惚,前世记忆中,穿着大红嫁衣的少女倒在血泊中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她垂下眼睫,声音轻柔:“大概……正在绣鸳鸯吧,或者已经嫁做人妇,整日忙着相夫教子。”
房间里突然陷入一种怪异的静谧。夷渊面容沉下来,望向她的眼神逐渐晦暗复杂。
孟沅适时地往他那边倾了倾身,脸上绽开明媚:
“所以,我很感激师父,”她的衣袖轻轻擦过他的袍角,“多谢师父让我见识天地之大,不必困在四方院落里,做谁的附庸。”
他似乎没料到她突然靠近,怔了一瞬,视线不受控制地掠向她嫣红的唇瓣。
许久,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孟沅见好就收,将茶盏放到旁边案几上,轻松道:“今日又叨扰师父了,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明日就还和从前一样,跟着师父修炼,可以吗?”
夷渊晃神般凝视她,忽然一笑:
“当然。”
他注视着孟沅离去的背影,室内属于她的气息还未散去,案几上,她打开的书页忽然无风自动,夷渊低头看向自己不知何时攥紧的手,缓缓展开五指
——藏在掌心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