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元年,圣上刚继位,太子也才刚刚十三岁。”
“陇西李氏兴旺的时候,比起我们崔家都差不到哪去。可惜站错了队,成了新朝第一个被清算的,这均田令也就拿他家开了刀。朝廷将李氏的田产分给了陇西的流民。”
“明姑娘,你猜怎么着?”
崔怀逸自问自答:“半年后,分到田的七百户死了五百三十二户——有被狼群咬死的,有不少被土匪强盗劫杀的,甚至还有在不会耕种的荒地里的活活饿死的。”
古树的墨迹未干,顺着树根沿着宣纸向下流,倒有几分像陇西的血河,触目惊心。
“陇西惨案不是均田令的错,是朝廷只分田不教农事!去年玉门关分发抗旱麦种,镇西军派了五十个识字的兵卒,手把手教农户深耕浅种......”
明颐还没辩完,便被崔怀逸打断。
“明姑娘,你当世家是什么?观音菩萨?自己的田产被瓜分,还能容得下朝廷教百姓开智?皇族和世家联系千丝万缕,从来都不是对立面。”
“如今太子要动的,是比李氏凶恶百倍的千年世族。”
崔怀逸眉毛一挑,转头看向裴谨,
“你们以为砸了私渠就能天下太平?没了崔氏,谁来给他们传授先进耕种技术?那些靠着崔氏活命的佃户、工匠、马夫,顷刻间就会变成撕咬太子的豺狼!”
这话忽然击中了明颐,她一下子就想通了什么——崔氏、李氏这些士族的世代辉煌,靠的不就是对土地、对官僚体系、对农术的垄断吗?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对科举的垄断。
科举,是寒门子弟能够改变命运的最好途径,然而农家子女每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又哪里有那么多时间读经史子集之乎者也?
太子试图改变这一切,明颐终于明白,他目前所做的一切都仅仅是这场风暴的开始——研究新农具、传授新技术。
陇西惨剧的发生,源于第一次改革时没有做充分准备,先教会流民足以依靠土地生存的耕种技术,如今太子正是在针对这一点而努力。
均田的第二个问题在于,田从哪来?收谁的田?
毕竟,动人比动器物,要远远困难的多。
她何尝不知道崔怀逸废这些口舌,更多是说给裴谨听?
明颐看了眼裴谨,却发现他早就重新执笔抄起《周礼》来,头也不回,对崔怀逸这一席话堪称置若罔闻。
她知道,裴谨听着呢。
他总是在某些时候流露出一种近乎冷漠的沉稳来。
对于裴谨的反应,崔怀逸也不恼,接着娓娓道来:“我姑母先皇后薨逝后,圣上又封了位崔家的贵妃娘娘来巩固势力。他依靠崔氏的扶持上了位,却又忌惮崔氏势大,把本属崔氏的漕运衙门交给了卢氏。”
“于百姓而言,崔氏卢氏哪有什么分别?不过都是些扒皮索命的主儿罢了。如今的漕运衙门,倒成了卢氏捞钱的筏子。”
“明姑娘,你得知道,没了李氏还有崔氏,没了崔氏还有裴氏。”崔怀逸敲敲宣纸上盘根错节的古树,“老树的根能钻透城墙,永和三年工部修皇陵,为棵百年老榕改了三次图纸。世家就像这老树,断一枝,生百须。”
“寻世家是吸血的蚂蟥,但若生剥下来,”崔怀逸将画着老树的宣纸掷向炭盆,“创口流出的血能淹死整座皇城。”
研习技术改良麦种只是第一步,等到真正触动那些千年士族利益的时候,仅凭太子一腔热血,又能有几成胜算?
太子接下来的路,只会越难越难走。
他看得透彻,自然不愿意为太子打这场必定会输的仗。
在崔怀逸眼里,太子是个不自量力的理想主义者;裴谨是个聪明人,就是太执拗太不听劝;明颐和他三年前一样,没经历过现实的毒打,空有一颗圣母心和一腔理想;谢珩连流民都没见过,太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谢瑜更是连谢珩的一半都不如,就是一个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太子若是哪天真倒了,就是让出身低微只喜欢诗词花鸟的五皇子谢璧当皇上,都比谢瑜当皇上危害小些。
做皇子伴读的,若是运气好,侍奉的皇子继位,便有很大希望官拜宰相。
崔怀逸不是没有宰辅梦,只是宫里几个皇子,在他眼里无一个顶用的,甚至还不如裴谨或他自己做皇上靠谱。
到头来还是怪陛下子嗣稀薄。
明颐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崔公子所言,句句在理。改革的阻力太大,的确不是太子殿下一人所能承受的。”
崔怀逸的嘴角刚要欣慰地上扬,却又听明颐接道,“所以需要有人去实实在在的帮他。”
“公子可知,玉门关外最凶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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