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着马蹄声灌入耳膜,面对明颐,易弦第一次体会到棋逢对手的感觉,彻底沉浸在这场赛马中,连心心念念的谢瑾都抛到了脑后。
明颐咬紧牙关再次挥鞭——从小到大和她赛马的都是颜昭,头一次和女子比试,遇见易弦这样可敬的对手,也算是幸甚至哉。
一个红衣胜血,一个白衣如雪。
体力不支的太子早被二人远远甩开,甚至被谢珩超了过去,和谢瑜勉强算是并驾齐驱,只比崔怀逸和最不擅长骑术的裴谨快些。
裴谨腰间始终没有取下的青玉算盘正随着马匹的颠簸铛铛作响,目光却投向了最前方那两道身影。
那是两种极相似却又各有千秋的风骨。
易弦整个人就像一柄淬过火的刀,孔雀石短刀劈斩荆棘的姿态太过凌厉,红衣翻卷如浴火的凰鸟,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能将爱意淬炼成一身本事,大约也只有易弦这般的女子能够做到了。
而明颐是不同的。
她像一股看似温吞的水流,底下却藏着能凿穿戈壁的韧劲。
乍看是江南水波般的温软,知书识礼、规矩谨慎,却在马上彻底褪下表象,显露出那黄沙磨了千百遍也褪不去的野性来。
他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
那个一身雪白骑装的姑娘,发间的火玉簪在日光的折射下晶晶亮,灼得他不得不移开眼。
他忽然想去计算这一刻明颐俯身贴紧马颈的时候,背脊弯下的弧度。
究竟是怎样的数字,才能呈现出这样近乎完美的视觉盛宴?
或许这世间最精妙的轨迹永远无法通过数术强行求得,而是应该在对万物本性的顺应中,无声无息,倾泻而出。
很美,很绚烂,很耀眼。
“裴谨!想什么呢,别落太远!”
前方的崔怀逸突然回头唤他,裴谨猛地拉紧缰绳,晃掉不该有的杂念,重新全神贯注投入到这场马赛中去。
残阳将断崖镀成熔金,易弦和明颐依旧不相上下,红衣少女如离弦的血箭般加速,马蹄踏碎的石子滚落深涧,激起空谷回响。
她回眸对着明颐一笑,在余晖里更加倾国倾城。
“明颐,终点就在前面了!”
明颐的回应是伏低身子,贴紧身下骏马飞扬的鬃毛。
山风灌满雪色披风,她忽然想起舅舅教他骑射时讲过的话——越是凶险,越要顺着风势腾挪。
前方突岩闪出,就在易弦稍稍外移闪避的刹那,明颐猛地扯缰切入内侧险道,马蹄在青苔上划出新月般的弧线。
易弦的赤焰驹前蹄刚踏上湿滑的瀑边石,明颐已如银鱼般窜向她身前。
“郡主,小心瀑流!”
易弦眼底燃起更烈的火。她反手将短刀刺入岩缝,赤焰驹竟人立而起,踏着刀背借力腾空,红衣在瀑雾中绽成血色莲华。
“还没结束呢,别得意太早!”
二人再一次回到同一起跑线。
马蹄与山岩相击,明颐突然扯缰右拽,马儿的前蹄硬生生折转了方向。
她左膝紧压马鞍,俯身贴紧马颈,双腿如钳锁住马腹,整个身子几乎悬空外倾,在对方宝马惊惶避让的瞬息,抢出半马身的空隙。
这须臾的迟滞,已足够明颐的雪色披风掠过最后十丈险坡。
马儿发出震天嘶鸣,前蹄重重踏上终点岩台。
半个呼吸后,易弦紧跟着赶到。
“承让了,郡主。”
明颐勒马回旋,鬓角汗珠坠入飞扬的尘土。她望着易弦眼底跳动的火苗,恍惚见,似乎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两匹骏马并辔立定在悬崖边缘,残阳将她们的影子投在深涧激流之上,恰似双凤衔着同一片燃烧的云。
“你最后兵行险着的瞬间,和平日在文华殿低眉研墨的样子可一点都不一样。”
易弦虽输了比赛,却一点不恼,大口喘着气,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孔雀石短刀“锵”地归鞘,
“谢谢你,明颐,我几乎从来没有骑马骑得这么畅快过。”
“不过是在玉门关野惯了,经验丰富些。”明颐也是累得气喘吁吁,“郡主好功夫,臣女佩服。”
她与她,棋逢对手,惺惺相惜。
没过多久,饮马涧的水声重新喧闹起来,谢珩的身影再次出现,后面跟着太子和谢瑜,最后是崔怀逸和裴谨。
裴谨到达饮马涧时,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一身雪白的姑娘,笑声混着水汽飘来,明颐和易弦正一起俯身给马驹喂野莓。
明颐袖口沾着不知何时蹭上的苍耳,头顶的火玉簪歪斜欲坠,那抹红突然烫进他眼底,比任何劈斩荆棘的刀光更惊心。
她笑得是那样明媚,比那个夜里在文华殿听崔怀逸说他是算盘精时,更灿烂几分。
他忽然喉头发紧。
那晚夜路,她对他说“管它是经史子集还是所谓奇技淫巧,能让百姓碗里有粟米,身上有棉衣的,就是大道”时,眼里也有这样的光。
连裴谨自己都不知道,从初见那日明颐在钟粹宫解出那道“物不知数”的算学题起,他就已经开始无声地关注着她了。
那日文华殿,他提醒她用左手挨打,不过是出于纯粹的善意。
他帮她给太子送禁书,也仅仅是出于同道者的举手之劳。
这场惊鸿照影一般的骑射后,他对她,似乎再也回不去从前那样不沾杂质了。
“易表姐和明妹妹落下我好远去!”
还是谢珩率先撞破寂静,发自内心赞叹道,“我以为这宫里只有母妃一个女子这样厉害,如今看来,易表姐和明妹妹倒是个顶个的巾帼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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