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已经解决了。”红发青年在吧台前坐下,“老板和孩子们都没事。”
太宰治趴在桌上,鸢色的眼瞳追着玻璃杯里的冰球走来走去。一旦它停下来,少年就会立刻伸手在杯壁上弹一下,发出“叮”的一声响声,清脆极了。
“那再好不过。”他道,“总感觉你心情不错呢。碰上什么有趣的事了吗?”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道:“算是。”
“我接到电话赶回去的时候,孩子们已经被人送回来了。”织田作之助抿了一口酒,姿态和语气都很放松,“说实话,推开门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诶——”太宰治很配合地接道,“为什么?”
织田作之助道:“店门口站着一个跟你很像的家伙。如果不是头发颜色不同,我差点就叫你的名字了。”
太宰治呛了一口,埋头咳了好几下才抬起头:“……这是什么最近流行的笑话吗?”
织田作之助也转过脸,两人面面相觑一会,太宰治忽然意识到,对方是认真在进行这个话题,评价也是真的发自内心。
他把一口气顺直,一脸阴郁地道:“能不进行这个话题了吗?且不说是不是真的,一想到有人跟自己很像,我会感觉非常恶心啊。”
织田作之助道:“那揭过吧。只是一种感觉。”
太宰治默默地捂住了耳朵。
听起来更恶心了。织田作的感觉什么时候出过错吗?
织田作之助摇了摇头。
“为什么讨厌?人在世界上,很少有能找到同类的机会。”
同类。
不可否认的是,太宰治被这两个字的重量定住了。大约没想到织田作之助口中的相似已经到了这种恐怖的程度,像是一根钢针翻搅他盛满酒液的胃,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只有受了刺激以后的强烈恶心。
他冷淡地转过头,鸢色的眼瞳藏在额发的阴影下,里面覆盖着一片挥之不去的阴翳。
“嘛,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少年的声音轻而粘腻,像是永远在向下流淌的酸雨。
“看见了以后,会觉得很绝望啊。”
*
人行走在世界上,都是孤独的。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顾影自怜。
偶尔命运来临的时候,会遇到一个或者两个合得来的朋友。但朋友跟自己仍然不一样。
一样的应该被称做什么?同伴吗?同类吗?
不幸的是,太宰治对这种生物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硬要说的话,还是觉得不要存在比较好。
如果这位同类还处于过去某个阶段,那么太宰治轻易能洞悉他的未来,未免觉得十分可悲,不如劝劝他早点死掉。如果这位同类走在他的前头,事情就更不妙了。他走过的路,自己大概率也会走,他即将迎来的未来,也是自己的未来。
至于什么命运般的分岔口,更是完全不可能出现。他们这样的生物,难道还会有什么光辉坦荡的路可走吗?
不过,同类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的东西,他早就清楚这件事,并且完全地接受它了。
因此,织田作之助的话很快被他抛在脑后。
——不可能存在吗?
*
“有时就是因为太坚信一件事,所以在它被打破的时候,才会完全不知所措呢。”
还是在Luppin酒馆。
坂口安吾因公出差,坐在吧台前的又只有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两个人。
今晚太宰治看起来兴致不高,额头上缠着新换的绷带,散发出隐约的药粉气味,有点刺鼻。
“但聪明的人不会让自己走到这一步,在最坏的事态发生之前考虑到更坏的可能性,这样不论面对什么样的冲击,也都会觉得‘啊,不过如此’了。”
“很好的领悟。”织田作之助道,“但如果遇到更好的情况呢?”
“没有那种情况啦,织田作。”太宰治用吸管将高脚杯里的装饰物推来推去,“好事往往都在意料之中,而坏事绝对能坏到想象之外。世间的规律就是这样——一想到这个,就觉得还是下一秒直接死掉比较好啊。”
红发青年敏锐地注意到了他怪异的情绪,但遵从一贯的相处模式,他并没有多问。如果太宰想说,他自己会开口的。
果然,没过一会,黑发少年出声问道:“呐,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转过脸。
太宰治盯着杯子里的酒液,脸上的表情是近乎死寂的平静。
青年注意到他的眼神有点失焦,头发还带着些许湿气,像是在水里泡过。脸有点红,不知道是发烧还是醉意导致。
总之,他在这种迷迷瞪瞪的状态里开口,每一个字都像飘在天上,又轻又散。
“你觉得,我以后会是……”
问到一半,他好像倏地清醒了,意识到自己问出了一个怎样可怕的问题,脸色微变,完完全全地闭上了嘴。
很快,他被一个电话叫走——干部总有做不完的事。少年和织田作之助告别,重新回到了漆黑的街道。
夜间的空气总是令人愉快,太宰治紧绷的肩膀渐渐松弛下来,无聊地将翻盖手机甩开又合拢,伴随着咔哒、咔哒的规律声响,织田作的声音和凪夜一面无表情的侧脸在脑海中混乱的闪回。
啊,确实,织田作。只用看一眼就知道了,你口中所谓的相似之处。
像是同一条腐烂的根系上长出来的两棵树,只不过一棵还在跟有毒的空气作斗争,一棵已经被毒死了。
坏事果然永远在想象之外。
*
太宰治仍然在做梦。
一只三花猫叼着一串亮晶晶的手串蹲在他脚边,很快把手串放在地上,用头拱了拱他的大腿。
太宰治讨厌狗,对猫的印象不好不坏,时而无视,时而顺手揉一揉。
他的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正在为他时常超额的工作而努力。面对猫的示好,他不太愿意腾出精力应对,正打算无视掉,余光忽然看见了地上的手串。
很眼熟,他见过好几次了。
凪夜一手上戴着的那个。
“Luppin酒馆的猫吗?”太宰治随口敷衍道,“你找错主人了。我可不会戴这种黏糊糊的东西。”
三花猫喵喵叫了两声,又拱了拱他的腿。太宰治不得不分出注意力,把那串手串捡了起来。
“好。就这么丢掉吧!”
他做出一个愉快的决定,把手臂抬了起来。下一秒,他竟然听见旁边的猫口吐人言:“拿着这个,去和他做朋友吧。”
太宰治猛地从梦中惊醒,瞳孔颤抖,看什么都有重影。他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躺了很久,期间一直瞪着医疗部他再熟悉不过的天花板。
直到心跳平复,心情转静,他从床上下来,掀开病床边用于隔断空间的围帘,打算出去透透气。
刚一掀开,他以比反应能力更快的速度松了手。
厚厚的围帘落回原样,太宰治面无表情地将印在视网膜中的画面扫出去,转身走向正确的方向,掀起帘子离开了。
——晃动的围帘后,凪夜一身躯陷在单人病床里,正顶着一张苍白如纸的脸沉沉入睡。
凪夜一在组织内的生活十分顺利。
被太宰治的异能影响的自愈能力在回过馆舍一次后被成功修复,雾气严令禁止他再和太宰治有任何肢体接触;而正如森鸥外所说,组织内的任务几乎都是他能轻松完成的,每天的时间被占去不少,最枯燥的反而是写任务报告的时候。
从那天以后,他和太宰治没再见过面。而等他终于能腾出时间好好和织田作之助吃一次饭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
两人约在老板家的咖喱店,坐在吧台前等饭的间隙,织田作之助向凪夜一递来一条手帕。
对上凪夜一茫然的眼神,织田作之助简短地解释道:“衣领上,有东西。”
凪夜一立刻想起来,衣领上沾了血。虽然用头发能遮住,但显然瞒不过织田作之助的眼睛。
他摇了摇头:“已经凝固了,回去换身衣服就好。”
织田作之助将手帕收回去,问道:“昨晚上有任务吗?”
“有。”
“比我想象中还要忙啊。”织田作之助道,“空闲的时候要是想,可以来和孩子们玩一玩。一直泡在血和子弹里不是什么好事。”
——凪夜一是组织内最近声名鹊起的新人。首领青睐他的暴力性,而伴随着这份青睐的,是极其高压的工作指令。
并且,由于他的资历不深,接手的大部分都是护卫工作,本质是冲突与杀戮。
对于织田作之助的建议,凪夜一点了点头。他对此好像并没有什么明确的反应,杀与不杀于他来说没什么区别——在这种事上,他带给红发青年的既视感异常强烈。
果然很像。
织田作之助移开目光,鸢色与冰绿两双眼睛在脑海里打转。
不过,也有不像的地方。
“还没问过。你为什么加入港口Mafia?”
凪夜一捏着勺子柄,没怎么思考就给出了回答:“为了一个人。”
红发青年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不一会儿,身侧传来凪夜一的声音:“织田君呢?”
织田作之助有点意外地转过头。少年没有看他,雪白垂顺的头发被别到耳后,露出一小块精致苍白的侧脸。
“不愿意杀人的话,在这种组织内是很难存在下去的。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你在试图调解纠纷……但实际上那种人杀了也没关系吧。放弃杀人的原因是什么?”他补充道,“不方便的话,不回答也没关系。”
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织田作之助放下了勺子。
“没什么不方便的。”他认真地陈述自己的理由,“我在为自己的梦想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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