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又浸在药的苦涩中了,江芙推开窗子通风。外头是深红的宫墙,屋顶明黄,映着纷飞的柳絮,下雪似的。
贺兰玥独自坐在宽大的宝座上,背后是圆雕龙纹,辉煌庄严。
内侍就要撤走药碗,江芙摆摆手让其先退下。
她自窗边走回来,停在桌案边,低头观察贺兰玥刚喝完的药,白碗边缘还残留着几滴深色的药汁。
江芙用指尖蘸取,尝了尝。
苦极了。
仿佛有细小的针在扎自己的脑子,她心头冒出莫名的烦躁。江芙踱步,再次看到那精美的盆景。
想要摔碎它。
江芙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回头去看贺兰玥,他也在看自己,眼神空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江芙快步走到他身侧,试探地问:“陛下,您方才看着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要……杀了我?”
“淑妃今日的裙衫太亮,晃得朕眼花。”贺兰玥把她拽到自己身边,“别乱喝东西。”
江芙很想知道贺兰玥此时的感受,可她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练字,静心。”贺兰玥往她手里塞了一支毛笔。
真写字她不就露馅了?
江芙主动凑过去,靠在贺兰玥身上:“臣妾很是仰慕您的字,还是陛下教臣妾吧。”
江芙拉着贺兰玥的手,放在了自己手上,让他带着自己写。
挨得近了,她身上浅淡的香传来,柔软地贴着他。贺兰玥没说话,就着新铺开的宣纸,带她写起了字。
他就近照着一本奏折上的话,抄了下来。
——伏以陛下圣明,乾坤德合……
江芙见过贺兰玥的字,庄重遒劲,总会让人联想到碑文。可今日不知怎得,陛下写出来的字倒变得绵软歪扭了些。
“你身上的香味太浓。”对此,陛下给出了这样的解释,却还牢牢揽着她。
明明是你自己分心,江芙不置可否,继续写着。
“这是在乱画什么?”贺兰玥拧眉。
“这是陛下和我的名字。”江芙笑眯眯,指着宣纸上的图案:“这朵是芙蓉花,就是臣妾。而这个是月亮,指的就是陛下。”
花开在月亮上,就是她在陛下身边。
“这个暗号,四海八荒,天涯海角,只有我们两人知道哦。”江芙煞有介事地说。
贺兰玥本欲嘲笑的表情一僵。
江芙走后,茶水已凉,贺兰玥还盯着那个奇怪的图案。
直至御笔朱砂在奏折上画出了一朵红色的花,贺兰玥才觉得顺眼。
芙蓉就该是红色的嘛。
徒留几日后拿回奏折的臣子想破脑袋……陛下的批文到底是何意?
新的一批奏疏又呈上太和殿,这回关于后宫的谏言少了许多。
贺兰玥到底还是没有拗过江芙,派了些暗卫跟随,便由着她出宫去了修梵寺。
淑妃娘娘在封妃仪式前自请于宫外斋戒,为太后和陛下祈福。这时候如果谁再提封妃仪式一事不妥,就是真的不长眼嫌命长了。
布衣不懂宫闱事,那日淑妃车架从定鼎门大街驶出时,和风暖阳,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也不少。
听说这淑妃娘娘还是战败国送来求和的美人,独得新帝恩宠,摇身一变成了妃子,怕不是和前朝的萧贵妃一样,是个狐媚惑主的女子?他们本能地对江芙心怀敌意。
若是今日能瞧到妖妃模样,也算不白来这一遭了。
可车舆的幕帘厚重,柔和的春风无法吹开。直至有个瞎眼乞丐不慎冲撞了淑妃娘娘的车架,身着甲衣的侍卫正要开罪,就地斩杀。
一只白玉般的手掀开了车帘,沉声让侍卫放了那乞丐,又赐下银钱让乞丐去买药。
恍若天人之姿乍现,牡丹盛开,众人方知什么才叫做国色倾城。
不仅如此,车舆所经之处,还会给老弱妇孺分发粮食。
人们这才看清,淑妃车舆后所跟着的马车里,装的并不是娘娘的妆奁衣衫,而是满当当的粟米!
和遥远的国事比起来,还是这口粮来的更加实在。
“娘娘仁善,福泽绵长。”人群中有人带着头高呼,其余者纷纷跪下叩拜,感恩贵人的仁慈。
人声不绝,回荡在长街。
……
京郊,修梵寺。
淑妃娘娘即将在寺中斋戒,新上任的住持战战兢兢出来迎,后面还跟着几个小沙弥。
江芙随着他们走入。
修梵寺和京城中央的相国寺比起来并不算大,不过因为本朝太后娘娘曾亲自供奉,香火也颇为旺盛。
一进来便正对着大雄宝殿,左右两个高大的天王泥塑目怒圆睁,手持斧锤,青石颜料略旧。
庙宇佛堂环绕,诵经声、木鱼声传来,偶尔还有祈祷的低语。富商投掷的金银叮当作响,半大的女童祈求母亲病愈,波斯商人跪在蒲团用生硬的官话下拜……
走至修梵寺后半部分,人立刻少了很多。这里是给贵人们听禅休憩的地方,外人均不许入内。
寺中为江芙准备的禅院典雅清幽,竹影屏风,莲纹方砖,禅修静室中设有紫檀佛龛。
江芙用过素斋,换了套齐胸裙,橙色与青色交织,上面是浅金团花,脖子戴着条红玛瑙璎珞。
一位方丈委婉指出在庙中斋戒,不宜穿得太艳。江芙没搭理他。
没过多久,禅院外又传来动静。一个穿着朴素的男子扣门,素蝉看到他后有一瞬的诧异,随即将他带了进来。
正是来时路上冲撞车架的那名乞丐,此时洗去了眼睛上糊着的东西,露出了原本面容。
这是江芙熟悉的面容,正是之前被抓走的黎国使节。
“你怎么回来了?”江芙问他。
出宫前,汪文镜将此人丢在了她的随行车队中,放他出宫。而这使节又找到了江芙,态度很奇怪,问江芙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
江芙提出想要黎国机密,被拒。
那就给我当个托儿吧。——淑妃娘娘如是说。
他扮作乞丐,于是便有了淑妃心地仁善,宽宥拦路的乞丐的美谈。
谁知他没有直接走,又悄摸跟来了修梵寺。
使节别扭道:“我刚去过偏院废弃的殿宇,现在就要走了……回黎国。”
江芙坐着没动:“所以你是来跟我道别的?”
“路过罢了。”他立即反驳。
江芙以茶代酒,在虚空中和他碰了一下:“你不报仇啦?”
“没用的。”使节颓丧地说,“汪公公跟我说,让我死了这条心。”
他又自我安慰起来:“不过我的确误解了,绥朝暴君也不一定是因为我爹才活下来的,不能怪我爹,毕竟……”
“毕竟什么?”江芙前倾身子,盯着他。
“再给我一百两,就告诉你。”使节眨眼。
*
斋戒第二日,阴,不开心。
入夜,江芙来到偏院的殿宇。这庙宇看着有些年头了,又未修缮过,颤巍巍立在那儿,青瓦破碎。
偏院的门紧锁,江芙可不想像黎国使节一样翻墙进去,便直接让隐匿的暗卫出来,将其撬开。
她独自进去了。
甫一踏入,霉菌的味道扑面而来。泥塑的罗刹斑驳,一半是狰狞面孔,一半是掉了漆的泥底子。
夜寺鬼灯,幽幽照在壁画上的夜叉,青面獠牙,蝙蝠翼张开,仿佛下一瞬就要破墙而出。
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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