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算是你师兄,就比你大了一岁,”谈舒婷帮谈争削着苹果:“是个很阳光的男生,你还有印象吗?你在县体校见过的……”
谈舒婷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能说的字,闭上了嘴。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像是岩浆一样凝固。
谈争的指甲狠狠扣进自己的掌心,在自己掌心留下又一道月牙形的甲印,皮肉深深地凹陷下去,甚至泛出了血痕。
“小师兄居然已经是全国冠军了……如果我当初继续练下去,说不定也已经成为全国冠军了。”
谈争的声音很小,像是自言自语。
谈舒婷怔了怔,沉默片刻,生硬地转移话题。
“等会吃完饭,我让崔叔帮着看着点店,我和你一起去奥体中心那边走走?”
“嗯。”
不知道为什么,谈争今天就是想去奥体中心逛逛。她琢磨了下自己的心理,明白了。
这大概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想要在跑道上回忆当初的峥嵘岁月,然后说说“想当年我也”的废话。
女儿答应得太轻松了,这是谈争一个月来第一次答应走出家门。
谈舒婷惊讶地张嘴,面上的笑意看得隔壁店的崔叔也忍不住开了怀。
谈争的家就在小卖部楼上,离奥体中心只有几百米的路程。
谈舒婷当年离开青垵县,带着谈争来到省会和洲市,在这块寸土寸金的地方开了这家小卖部。
当年的奥体中心刚建起没几年,荒僻得很,但也就这块的租金最便宜。而现在,这一块的建设越来越红火,也算得上是谈舒婷的一种高瞻远瞩。
吃过晚饭后,谈争拿起了自己的导盲杖,在谈舒婷的陪伴下走向了省奥体中心。
这不是谈争第一次用导盲杖,却是她这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出门。
她害怕大家用怜悯的眼光注视她,害怕不自觉地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害怕那些指指点点的声音,控制不住自己弯下脊背,想把脸藏到衣领里遮住自己的双眼。
尽管她的瞳孔与常人并无不同,只是失去了其间灵动闪烁的光,像是一块精美的摆设。
导盲杖“笃笃笃”地响着,谈舒婷搀扶着谈争,看着谈争一步步稳稳地踏在地上,在有楼梯和需要转弯的地方提醒着谈争。
从谈家小卖部到省奥体中心只有短短一百多米的路程,谈争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漫长,直到脚底踩着的底板在一瞬间变软,谈争才松了口气。
这是跑道的塑胶地,她再熟悉不过。
“妈去帮你买点水,就在旁边,不会很远,”谈舒婷的声音温柔,凑在谈争的耳边轻声道。
谈争点点头,一个人乖乖在原地站着。
奥体中心的风比家里的要清爽不少,空气里有临海省傍晚特有的潮湿感。
人与人之间的交谈声、运动员在跑道上有节奏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小孩缠着妈妈撒娇吵闹声,所有与谈争有关无关的声音细节都一丝不落地传入谈争的耳朵。
饮料自动贩卖机的嗡鸣响起,罐装饮料和铁质机器碰撞的声音在远处浅浅响起。
而此刻,一阵疾风突然擦过手背。
谈争手里一空,左臂处被一股莫名的力道狠狠一撞,导盲杖脱手的刹那,地面突然开始倾斜。
她被冲撞得重心不稳,整个人被摔倒在地。
“瞎子的魔法棒诶!”
男孩的嬉闹声从前方传来,稚嫩的童声里包裹着的是清晰的恶意。
谈争的手掌被塑胶地上的小石子划出几道浅浅的血痕,掌心泛着明显的血红,她痛得在地上蜷缩起了自己的身体,忍着痛用指尖在地上摸索着她的导盲杖。
“把导盲杖还给我!”
谈争朝前方伸出手,但迎接她的是男孩更大声地嘲笑。
谈舒婷握着温热的罐装咖啡转身时,正看见女儿像断翅的蝴蝶匍匐在地,而前方的男孩拿着谈争的黑色导盲杖挥舞着,导盲杖的橡胶头狠狠地戳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谈舒婷的心脏快停止了。
“松手!”
此时,一道干净的男声在谈争的正前方响起。
谈舒婷急忙向谈争处跑去,就看到不远处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劲瘦的青年,一把抢过了小孩手上的导盲杖,带着警告意味地轻轻拍了拍小孩的脑袋,再把导盲杖交到了谈争手上。
而此刻,在地上的谈争已经自己摸索着慢慢起身,正想循着声音去找小孩的位置,就感觉自己伸出的手上猛地一重。
是导盲杖。
谈争欣喜一抓,就抓住了一只粗糙有力的手,属于男性的温热惊得她猛地缩手,身体猛地后仰,又坐回了地上。
“抱歉,”青年后退半步,轻轻把导盲杖往谈争摊开的手上一放,不自主轻抬起手,举到半空中又突然放下,和谈争空洞洞双眼对上的一瞬间,尾音突然哽在喉间,“你的眼睛……"
“我没事。”
女孩摸索着抬手的姿势太过熟练,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我扶你起来吧。”
他的手刚刚碰到谈争的肩膀,谈争就像触电一样猛地后挪一步。
“不用,”谈争的小声道谢,低着头,左手撑着底板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我自己,可以。”
青年有些尴尬,收回有些无处安放的手,刚打算离开,就突兀地听到自己的名字在别人口中响起。
“贺芃山?”
谈舒婷刚拿着可乐赶到谈争面前,转头就看到了面前有些面熟的青年。
他与小时候还是相像,应该是不会认错。
毕竟像贺芃山这样长得俊俏的男生可不多见,更何况,他身上还穿着田径的紧身训练服。
贺芃山显然懵了一瞬,耸了耸肩调整了下自己的背包,疑惑问道:“姐姐认识我吗?”
谈争听到这个名字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她不自觉地攥紧了掌心,竖起耳朵听着。
下午才刚听到贺芃山的名字,这下正主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而自己还以这么狼狈的姿势和他相遇。
“这是我女儿,叫谈争,不知道你还记得吗,以前也跟着齐教练。”
谈舒婷对这声“姐姐”极为受用,一边检查谈争手上的伤一边回答贺芃山,随后转身柔声问谈争:“疼不疼?妈妈没带药出门,回家给你涂。”
“不痛,”谈争轻声答,随后声音很小地说了句,“师兄好。”
贺芃山不记得谈争这个名字,他有些尴尬地挠头,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说自己不认识,看到谈舒婷在给谈争涂药的时候才忽然反应过来。
“我有药。”
谈舒婷愣了愣,就见贺芃山转身把背包挂到胸前,从里翻出碘伏和棉签,往自己手里一塞。
“谢谢小贺。”谈舒婷忍不住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他的身高在短跑运动员里绝对算是高的,下颌线棱角分明,常年训练的肌肤泛着小麦色的光泽,双腿的线条凌厉呈现条状,跟腱和小腿长得过于优越,就像是一张拉满的弓。
谈舒婷视线继续上移,就看到一双干净明亮的眼睛。
而此时,这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谈争,唇角抿得很紧。
谈争突然开口:“我之前,叫邱心筝。”
贺芃山愣了愣,想说的话全都停在了嘴边。
他对谈争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但邱心筝这个名字,他怎么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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