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新身份
早退事件过后的几天，科室里没有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包括宋予凝本人在内，似乎都觉得那天下午发生的事只是个意外。
很离奇，很不可思议。
宋予凝偶尔回想起自己当时的表现，深深地感到后怕。
她怕被人议论，也怕被领导秋后算账。
为此，在工作中只能倍加刻苦用心。
不敢再有半分懈怠。
午餐时间段，赵妍妍主动约她在公司楼下的快餐厅吃饭。
说有一则惊天秘闻要跟他们透露——顺便捎上了骆星阳。
快餐厅没有包间，三人找了靠窗的位置坐。
中央空调似乎坏了，像个重病的肺痨患者吭哧吭哧地吐着气。
“哎，你们知道那个方柏霓方秘书和我们副总是什么关系吗？”
八卦之前，赵妍妍故意抛出问题，吊足了俩人胃口。
骆星阳摇了摇脑袋。
不等宋予凝回话，她径自道：“上周二，我在洗手间的时候亲耳听见的。”
顿了两秒，成功地勾起对方的好奇心——
“方柏霓喊咱们副总小姨妈，如果我的理解没错的话……她是孟副总的亲外甥女？”
骆星阳轻骂了句“卧槽”，很臭屁地点评说：“难怪这么辣……孟副总自己也是个半老徐娘，风韵犹存。”
相比他的反应，宋予凝显得镇定多了。
赵妍妍疑惑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我猜到了啊。”她想了想，把那天发生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隐去自己最后早退的事实。
“消息无误的话……试用期一过，这个方柏霓怕是留定了。”
赵妍妍分析完局势，朝宋予凝投去悲悯的目光，“……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谁都知道公司转正名额不多，即便能平均分配到每个科室，真正能留下来不过寥寥。
这就表明，在非车险科室里，互为竞争关系的两个人——要么方柏霓走，要么宋予凝留。
而现在，大伙儿似乎都默认了一种可能。
宋予凝不禁开始动摇：试用期后，自己真的能转正吗？
吃过午饭，她照常回科室。
今天程萍出门跑业务了，屋子里只有高修杰一个人。
宋予凝小心翼翼地拉上遮光帘，用手机微弱的灯光照亮自己桌前的笔记本。
然后，埋着脑袋默不作声地用气音去死记特约，那些拗口的险种名称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这期间，躺在简易折叠椅上的高修杰翻身起来喝水。
见她这个点还在用功，高修杰没忍住笑出了声。
“高哥。”宋予凝听到动静抖了一下，原子笔随即从手中掉落，“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高修杰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本来也没睡好……你在看什么？”
抬头的刹那已经有了答案，复又笑答：“不错。”
宋予凝以为自己听错了，满头雾水：“你说什么？”
高修杰已经穿好鞋子，将折叠椅归位，提步走近。
“我说你……现在越来越有点做保险的样子了。”他拎起那本笔记本，随意地翻了两页。
或许是第一次从同事口中得到正面评价，宋予凝显得受宠若惊。
憋了好半天，不确信地问，“高哥……你是在夸我吗？”
“难道我夸得不够具象吗？”
高修杰眨眨眼，“我的意思是，你脸皮这么厚……挺好的。”
宋予凝：？？？
她什么时候脸皮厚了？
面对小姑娘的一脸纳闷，高修杰将笔记本递还给她。
“被老大批评两句，也不会少块肉是不是？”
“再说了，咱们办公室里头，谁没挨过他的批……习惯就好。”
高修杰今天难得有兴致，话也格外多了些。
“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语，‘一人做保险，全家不要脸’。”
“要是决心把它当做一份事业来干，你首先要做的就是摒弃‘面子’、‘脸皮’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看不出来吧……老大这是有心在磨砺你，等你皮糙肉厚了，才适合融入咱们英华这个大集体。”
宋予宁笑得不尴不尬，心下腹诽：抱歉，她还真看出来了。
“高哥，谢谢你……”她垂着眼皮，低声嘟囔。
高修杰挥挥手，浑不在意的：“谢我做什么，你好好干就是了。”
言谈间，提起曾发生在苏砚和身上的事情。
也就是今年六月，苏砚和手头某笔跟了大半年的业务，忽然被公司同事横插一脚，明目张胆地猎取了他的劳动成果。
得知消息的当下，整个非车险科室的人都感到愤懑不已。
论专业能力，公司里苏砚和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论人际关系，苏砚和的客户群体里多的是政.界高官、商界名流。
但事实就是，煮熟的鸭子飞了，连根毛都不留。
高修杰说到这，眼底透出几分刺痛，“……保额近千万的工程险，你自己算算，这单能赚多少？”
宋予宁心里咯噔一下，“那、那为什么会……”
“为什么不是重点。”他似乎不愿探究其中缘由，直指主题：“我要说的是，即便面对这种卑鄙的手段，咱们老大也从没吐露过一句抱怨。”
“这就是我佩服他的地方！”
“消息敲定的隔天，他马不停蹄地买了机票飞去邻省洽谈下一单业务……”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心情没受半点影响，继续自顾自地联系客户、对接工作。”
宋予凝忍不住设身处地地联想一番：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能做什么？
估计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像那天一样——痛痛快快哭一场吧？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隐约意识到，自己多多少少有点佩服苏砚和的肚量和眼界。
甚至开始理解起了高修杰，每次说到“老大”的时候，神色间流露出的仰慕之情。
*
新的一周，宋予凝元气满满地投入工作。
现在的她对出单系统操作得越来越熟练，报价审核等步骤几乎也是倒背如流。
上次涂一沅交给她的派件半小时就核保通过了，事后难得给她好脸色，不吝夸赞她有进步。
程萍闻言，转身笑吟吟地，“那你是没看到，小宋平日里午休都舍不得睡，认真刻苦得很。”
坐在她一旁的高修杰点头表示认同：“功夫不负有心人……别说，咱小宋可是支潜力股！”
涂一沅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再看宋予凝时，神态缓和不少：“真的假的？没看出来啊！”
她伸出手指，轻佻地勾起宋予凝的下巴，半开玩笑道：“好吧，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姐姐对你改观了。”
“早该这样才是。”高修杰吐槽，“每天拉长着脸，小妹妹被你吓得都不敢吱声了。”
两人说话的间隙，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头推了一把。
方柏霓的身影闪过，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涂高二人不约而同地敛了笑，径直低头继续忙工作去了。
气氛有点凝重，但是谁也说不出为什么。
程萍作为老好人，主动开口跟方柏霓拉扯闲话。
可惜这位方秘书的脸色不太好看，眼神霎时黯淡下来。
很显然，刚才的谈话她也听见了。
两个存在竞争关系的人，一个被同事夸赞，一个却不受待见。
换做是谁心里都会不舒服吧？宋予凝暗道。
方柏霓长相美艳，声音清甜，就连咖啡都能泡得合领导心意。
她实在想不出这样的人怎么会不受待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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