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阳春面
转眼间的功夫，刚才还艳阳高照的晴天，忽然就阴沉了下来。
宋予凝想起早上陈则省说的，中午可能会有暴雨，难道这么快就来了？
“……跟你说了半天话，你有在听吗？”
她的面前，苏砚和一脸愠色，仰着头口气森然：“这么重要的一次会，你居然招呼也不打直接跑了……我带你来是干嘛来的？”
宋予凝心里叫苦不迭。
这个会很难得很重要，她都明白——可当时发生这么尴尬的事，她要是不跑，留在里头给人当笑话看吗？
宋予凝的眼皮轻轻跳了一下，察觉到不对劲，继而抬起头。
一臂距离的地方，苏砚和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此时酝酿着风暴，或许下一秒他就要破口大骂。
“我知道错了。”宋予凝总是这样。
不管领导说什么，也不管领导说得对错与否，先认错总是好的。
可今天的苏砚和着实被刺激得不轻，不像以前那么好糊弄。
“你给我拿出点像样的态度！”他腮帮子轻鼓，唇线抿得很紧：“别忘了现在还在试用期！”
苏砚和目光一顿，打量她今天的穿着。
白色修身款T恤衫，运动裤，四叶草的板鞋，搭配一头蘑菇短发。
这么重要的场合，居然就这身打扮！
苏砚和感觉到太阳穴突突直跳，仅存的修养迫使他压制住怒火，“我——”
“老大！可以上车了！”
不远处，高修杰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半个身子探了出来，“要下雨了！”
*
苏砚和无法，生生地咽下满腹的怒气。
宋予凝难得松快些，自然不会傻到再往枪口上撞。
回程的路上车厢内很寂静。
窗外骤然下起瓢泼大雨，雨水扑打在玻璃上，前方路况模糊不清，车窗浮起雾气。
又过了半晌，高修杰接到家人的电话。
女儿高烧反复，喝了美林也不见效。
老的小的忙成热锅上的蚂蚁，这会儿正准备往市医赶，通知他方便的话直接在市医碰头。
电话一挂，高修杰满脸为难，“老大，我……”
苏砚和颔首，“别说了，走高架……先去市医。”
高修杰感激地望了眼后视镜，轻吐一口浊气。
冷风吹了好半天才将玻璃上的雾气除尽，然而窗外的雨势没有半点减弱的趋势。
宋予凝感觉到车速越来越快，她僵直脊背一脸忐忑地握住车门把，心跳加快。
后座上，苏砚和出声提醒：“雾灯开了没，打双闪。”
高修杰回过神，露出一抹讪笑。
他知道苏砚和这是在有意提醒自己，让自己别太紧张了。
暴雨如注，高架路面上的车辆渐渐拥堵了起来。
红色的车灯汇成河流，被雨水洇成一副色彩鲜明的油画
他心急如焚，却又不知道能怎么办。
关键时刻，宋予凝提议道：“高哥，要不然换我来开吧。”
高修杰微怔，点头同意：“辛苦你了。”
他这样的状态确实也不适合开车，两人靠边调换了座位。
车门重新关上，宋予凝握着方向盘，感受到手把上带着余温的汗渍。
苏砚和沉声：“家里出了事怎么不早说？”
“宣导会都准备这么久了，哪能呢。”高修杰对工作尽职尽责，他一直是知道的。
“下次别逞强。”须臾，男人扔下这么一句，没再多说。
车子下了高架直奔市医，等红灯的间隙，宋予凝瞥了眼中控台前的显示器，已经过了饭点。
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闷声叫了两下。
车内的其他两人听到动静皆是一怔。
她尴尬到头皮发麻，好在下个路口已经看到市医的招牌了。
红灯转绿，车子重启，后座的人冷不丁地开口问了句——
“你会做饭吗？”
此言一出，空气仿若凝固住了。
这话当然不是在问高修杰。
既然不是问高修杰，那么在座的人里头，就只剩下——
斑马线前路过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她轻踩刹车停在原地。
大哥你未免……要不是看高修杰还在，宋予凝真的很想扶额苦笑。
自己是直接从保姆升级成厨娘了吗？
越过斑马线，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市医入口处。
高修杰打开车门一个健步冲了出去，跑开好几步才回过头，“老大，谢谢……我先走了。”
“去吧。”苏砚和沉声道，“下午允许你请个假，孩子的事情重中之重，不用着急回来。”
后头的车子发出低鸣催促着他们。
宋予凝换挡重新打方向盘，渐渐驶离市医。
沉默之际，她闷闷不乐地回说：“——我只会做阳春面。”
话毕，忍不住瞥了眼后视镜。
苏砚和倚着靠背，做闭目养神状。
末了轻声开口：“回悦湖湾。”
从市医到临郊，宋予凝开了整整四十分钟。
原因无他，上一回踏足这里，给她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
不只是撞破领导的好事，还有那只狗。
傻里傻气地流口水，虽然也很可爱——但她还是怕。
车子泊好，宋予凝坐在里头不动了。
“老……苏总，要不然我还是不进去了。”
她纠正称呼，并决定以后再也不喊他老大了。
苏砚和已经打开一边的门，垮步下来，“就算不想进门，你总得先下车吧？”
“哦、哦——好的！”宋予凝锁好车门，又将车钥匙递给他，“那我先回去了。”
身后，苏砚和低声提醒她：“你的东西。”
他手里握着那把茶色的迷你折叠阳伞，伞柄处是个可可爱爱的鹅脑袋。
一看就知道很合少女的心思。
苏砚和眸光顿住，忽而改口道：“走吧……做你的阳春面去。”
宋予凝的脚犹如长出根须，立在原地不肯动弹。
男人回过身看她，悠悠然答：“狗已经被送走了，可以了吗？”
*
外面的雨还在下，滴滴答答地落在窗棂上。
厨房门关着，油烟机扬起轰鸣声，“滋滋啦啦——”一阵响后，鲜嫩饱满的煎蛋出锅了。
宋予凝这手艺还是跟陈女士学的。
小时候妈妈躲在厨房给她下阳春面，宋予凝就喜欢扒在门口看，企图把这道独门手艺偷学过来。
十多分钟的功夫，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出锅了。
宋予凝解开身上的围裙，端着托盘走出门。
屋子里有点暗，餐厅的吊顶亮起一盏明黄的灯。
男人冲了个澡，一身湿气地穿着居家服走出来。
“吃吧。”她口气硬邦邦地，将托盘推上前，“煮得不好，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苏砚和将擦到一半的浴巾搭在肩上，低头看了眼碗里盛着的汤面。
然后默默抬起头，嘴唇轻轻动了两下。
“我不吃葱。”说话的同时眉心微微拧着，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宋予凝鼻翼轻翕，心里大骂道：就你毛病多！
不吃葱也不早说，是指望我给你一截一截挑出来吗？
好在苏砚和是真的饿坏了，支起筷子尝了两口。
味道不错，可以忽略那一点点美中不足。
宋予凝在一旁看他这副模样，心满意足地勾起唇笑了。
嘿嘿，这么久没煮了，手艺居然还有精进！
她有点臭屁地想：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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