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先回去了。”
“朱经理，对，我先走了，就不麻烦你送了。好，再联系。”
已经走到地下车库入口处的朱曜挠了挠头，看看空无一人的车库，又悻悻返回去。
穆照挂掉电话，后脑紧紧贴在墙壁上，耳边的热流还没有散尽，缠缠绵绵萦绕在皮肤上，细小的绒毛跟着摇摆。
朱曜就站在几米外，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等到被朱曜震亮的声控灯又重新熄灭，穆照才仰头小声道：“我说完了，你可以放开了吧。”
车库承重柱后面的夹角里，陆洄舟仗着身高优势，俯视着穆照。乌黑的眼睛在黑暗里反射着点点星光，他定定地看着穆照，想要透过头骨，仔细看看她脑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上车。”
穆照根本没有机会拒绝，她被陆洄舟攥着手腕，大步流星地塞进车里。
陆洄舟也不说话，穆照拽着安全带心里惴惴，不停地偷看他。陆洄舟面无表情，浓眉低沉，单手把住方向盘，直视前方。
他的车技很好，开车的时候游刃有余，像游鱼入海，从来都是姿态放松。可是现在，他握住方向盘的手臂上的青筋直跳，手指关节泛着青玉般的白色。
鬼使神差，穆照看着那跳动的青筋，伸出细白的手指，轻轻杵了一下。滑溜溜的血管“吱”一下就跑到旁边去了。
不知哪里好笑，穆照就是笑出声来了。
“噌”的一声，卡宴打滑，在宽敞平稳的马路上走出一个S弯。引起后车喇叭声一片，好在陆洄舟下一秒就重新回到正确的道路上。
他吸着气拧起眉头看了穆照一眼。
穆照无心之举，却被吓成了受惊的兔子，眼神惊恐地看向陆洄舟，一脑门儿冒汗。
陆洄舟想要说什么，看她这个样子，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车子停在楼下，穆照刚一下车，陆洄舟就闪电般窜出来，像要抓住一只撒手没的狗，再次擒住了她的手腕。
电梯里面穆照几次想要把手腕拯救出来，可是陆洄舟就是不松手，阴沉沉地不说话。
直到“叮”的一声，电梯停住，陆洄舟把穆照拉出来。
不能再走了。穆照打着拖堪堪站住，结巴道：“陆洄舟，你，你放手。你，你想，干什么。”
穆照说完，陆洄舟果然站在原地不动，静默了足有十几秒的时间，才嗤笑出声，转过身，举起穆照的手腕到眼前：“我什么也没想啊，顺路送你回家而已。”然后顿了顿，又道：“还是说你在想什么？就以为我也这么想？”
他又低着头，贴着穆照的耳朵，轻轻笑着：“当然，如果你实在想的话，我有时间。”
穆照脸红，狠狠跺了陆洄舟一脚，用力抽出手腕，跑回自己的家。
一眼望不到头的盘山公路上，一个接着一个的急弯。一面是峭壁，另一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就算是最熟悉这条道路的司机也要谨慎驾驶，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两三个小时后，平坦的柏油马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凹凸不平、掺杂着石头的土路。汽车开过，扬起漫天黄土，遮天蔽日。
“呕……”这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内，穆照第六次呕吐，她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匀了，捧着个塑料袋，胃里面空空，已经吐不出来东西。脸色煞白，虚弱地靠在靠背上。
“穆小姐，要不你吃个橘子吧……”朱曜扒开一个橘子，听说橘子的味道会缓解晕车的感觉。
“呕——”又是一声响亮的呕吐。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收起来。”朱曜被吓得一抖，橘子差点掉在地上。赶紧抓住，塞回袋子里面，死死系上。
“没……没关系。”穆照嗓音嘶哑，双目无神。
“你再坚持坚持，再有两个多小时就能到了。”朱曜好心安慰。
穆照笑了，笑声凄厉瘆人，她生无可恋，抖着嘴唇道：“还有……两个多小时？”
无比漫长的两个小时零十六分钟过去，车子终于停在了一处空地上。穆照虚弱地扶着车门框走下来，走到一棵绿荫如盖的大树下，尽可能多地呼吸深秋清凉带着麦香的空气。
“噌”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响起，穆照转身看见身后停着一辆庞大的悍马稳稳停下，亮黄色的车身和身后一望无际的麦田交相辉映。车门打开，一人戴着墨镜，头发梳得板正，长款风衣在身后猎猎作响，长腿一跨从车上下来。
穆照撑着树干几乎以为自己出现幻觉，有气无力道：“你怎么来了？”
陆洄舟一摘墨镜，凛冽的风让他眯了眯眼睛，冷酷的做派和平地起高楼的个头让一众大娘看直了眼，他缓缓走来，脸色雪白，头发乌黑，开口就是低沉的嗓音：“我作为出品人……呕……”
话没说完，就踉踉跄跄跑过来，趴在树干上呕吐。
穆照：……
穆照自己难受得要死，还要强撑着走过去拍着狂吐不止的陆洄舟给他顺气。
“先喝口水漱漱口。”穆照把自己喝了一半的水递给陆洄舟，后者弯着腰接过水猛灌了一大口，吐出来，然后把剩下的浇在头上。冰凉的水顺着发顶流下，被冷风一吹，陆洄舟打了个寒噤，但是胃中的痉挛缓解不少。
穆照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拍了一下陆洄舟的后背，斥道：“你疯啦，这么冷的天，着凉怎么办！”
陆洄舟雪白的脸因为剧烈的呕吐而变得潮红，他甩甩头发，嘴硬：“不要质疑男人的身体……哎！干什么！”
穆照不想听他胡说八道，自顾自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罩在他的头上，把湿透的头发围得严严实实，确保一丝冷风都钻不进去。穆照看着就不由自主地笑出来，觉得他跟那些往这边张望的大娘造型差不多，只不过面容紧绷，像狼外婆。
陆洄舟十分抗拒，但是板着脸神色古怪地没有动手摘掉，淡然看着远处。
“老大，村支书给我们腾出来几间房子，你们先去休息一下吧。”朱曜跑过来，指着远处的瓦房，然后听见工作人员在叫他，又噔噔噔跑走。
“你先去休息，我把这边安排一下。”穆照还要工作，想要把陆洄舟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给拽下去。陆洄舟却顺势倒在穆照的肩头。
穆照：“……陆总，你先去休息，我还有事。”
陆洄舟：“我好难受……”
寂静的村子被接二连三的闯入者打破，平湖投入小石子，激起千层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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