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祸国殃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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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熄高大的身影罩过来，扛起小女孩，就往贱民窟外走。

陆沉棠以为妹妹要大祸临头，拼了命阻拦，口中赶着妹妹的名字。几个壮汉将他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

卫兵尴尬地维持秩序，少年陆沉棠被拳拳到肉。

贱民被凄惨打压的声音传过来，幼女壳子里的陆雪缘听得脑瓜子嗡嗡作响。

仗势欺人不顾人死活的卫兵，陆雪缘从小见多了，但这一刻，她却想多看陆沉棠几眼。

即便轮回香制造的幻境是假的，也是完美复刻的凡间的真实。

混乱过后，在杂草丛生的石窟，陆雪缘吸吸鼻子，她闻到了陌生的气味，道：“这里有魔息的味道，想必已经有人进入了轮回香妖。既然是打破前尘，这次你要带我走吗？”

秦熄摇摇头：“按照过往规律，明日你会被送到寻春阁，趁着机会，必须找到曾经的夏聆町。”

陆雪缘回想起初次与夏聆町见面的日子，正是她被卖进寻春阁的第三年。

她问：“你怀疑聆町，想让我回到过去探她的底？”

秦熄点头，递给她一道传音符。

无论如何，中了轮回香的人，已经是邪祟香妖的掌中物了。

她接过传音符，握在手里。

*

弹指之间，三年过去。

正午，烈日当头。

一个瘦弱的白衣少女被吊在天柱上。

在场官兵把守，无数百姓蜂拥而至，口中污秽的谩骂侮辱，全部砸在少女的身上。

陆雪缘霍然出现在现场，抬头看着被晒成人干的少女，惊呼道：“聆町——！”

一片吵嚷的嘶吼中，万千草书飞舞，天女散花。

每一张都罗列着夏聆町不同的罪状。

陆雪缘捡起第一张：

夏聆町祸国殃民，皇子们因她兄弟阋墙，自相残杀。

第二张：

夏聆町是狐狸精，恩将仇报，勾引公主夫婿。

第三张：

夏聆町连累夏家世代忠臣，株连九族。

第四张：……

……

陆雪缘依稀记得那年，她也是在此处捡到这些，几日后，夏聆町被打得浑身是血，关进了寻春阁柴房。

所有人听说了她的“光荣事迹”，也不管真假，都认为夏聆町是扫把星，拒绝与之交好。

人类的本能是趋利避害，包括陆雪缘在内。

*

三日后，陆雪缘透过柴房的窗网，看到角落里的少女。

一身的素白被染成红褐色，全身上下每一块好皮。

当年，夏聆町被陈列了数不尽的罪状，陆雪缘心有余悸，几个月没有进过柴房。

在她们没有成为姐妹之前，陆雪缘与众人一样，对夏聆町是有偏见的。

夏聆町无依无靠，十分可怜。

虽然柴房每晚都会传出惊恐的尖叫，但街坊四邻都当她是一个疯子，一个罪人。

任由老鸨如何打骂，都不报官。或者说，报了也没用。

掌中的传音符亮了。

秦熄低沉的声音萦绕耳畔：“现在的夏聆町不是真实的，你无需有负担，现在最重要的，是打探她的心里话，了解真实的她。”

陆雪缘：“……”

秦熄：“如果你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也不会跟着我来这里了。”

陆雪缘气得捏了捏传声符，随即施法撬开门。她将柔弱的少女拉进怀里，一下又一下安抚：“好了，聆町，不哭了，不疼了……”

深陷噩梦的夏聆町没有防备，经过多日的折磨，早已意识混沌，对陆雪缘的问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空灵的女音从四面八方渗入大脑，融化了冰冷的柴房。

夏聆町睁开眼，只看到一片虚无。

“聆町，他们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陆雪缘听从秦熄的提示，问出她从未问过的话。

你真的是那样的人吗？

“不，不……不是我做的，他们在撒谎！那些贪官为了推卸责任，随随便便给人安罪名，一群乌合之众都信了。”

夏聆町像抓住救命稻草，“是我，是我对不起他，是我欺骗了他，所以他要杀我，他很快就要追来了，他会把我带走的……”

陆雪缘：“你说的他，是谁？”

夏聆町蓦然一抖，送开手，“谁啊……”

陆雪缘问：“谁把你送到南湘城的？”

“他是古安国未来的天子。”夏聆町说，“他废掉了我的金丹，强行将我送给敌国，我逃走了，然后被追兵捉住，流放到这里……”

“什么意思？”

突然，眼前一抹鲜红掠过。

怀里的人骤然消失。

陆雪缘回过头。

方才楚楚可怜的白衣少女，眨眼之间变成了性感妖娆的红衣女鬼，正举着匕首，横在陆雪缘脖子上。

她一袭鲜红色长裙，修长的指甲与嘴唇的胭脂同色，目光从颈处往上移，是一张同陆雪缘九分相似的面容。

“聆、聆町……”

这才是真实的夏聆町。

或者说，是真实的香妖本体。

陆雪缘堪堪起身，一步步走近她，一脸淡然，毫不畏惧，“你是在怪我吗？”

怪我当年见死不救，怪我受流言蛊惑，和他们一样疏远你，还是，怪我给你的关爱太少了……

“我不信你下得了手。”陆雪缘，“你想杀就杀吧，只要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衣夏聆町步步后退，缓缓地摇了摇头：“你不要逼我。”

突然，刺眼的光波猝然袭来。

神官降灾，妖邪听令——

雾气中，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上下交叠，施法成诀。

这不是秦熄，还会是谁？

见秦熄默念的心诀幻化成剑气，正要将她穿心而过。

这是神官独门仙诀，一剑下去，就算不死，五脏六腑也要分家！

红衣夏聆町瞬间失去理智，如疯魔了一般，情急之下，她挟持了陆雪缘，“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她！”

陆雪缘猛地抬眸：“秦熄，放下！”

秦熄：“你先让她放下。”

陆雪缘：“你以为她会听你的吗？”

“你清醒一点！”秦熄厉声道：“她现在已经不是夏聆町了，是一个香妖，一个没有良知的邪祟！”

“你给我闭嘴！”陆雪缘急了，“我们方才好好的，如果你不吓唬她，她会这样吗？”

“……”

简直鸡同鸭讲。

秦熄不再与她争辩，继续释放着灵力，剑气净空，朝着夏聆町眉心处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