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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身世

小说:

青史为聘(原名:青衣记)

作者:

周行天下

分类:

现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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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

刚才在拾翠殿还是好好的,在马车上也是好好的,一回王府,一见到王修,崔珩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可王修对他有恩……

这么看,还是在生王萼的气。

裴昭叹了口气,在案下握住他的手:“王御史,殿下的事,能多了解一些自然最好。”

王修却严肃道:“可事关殿下身世,裴二娘子,务必谨慎考虑。”

崔珩的身世?难不成他不是大周皇室?

裴昭整个人傻在原地,只愣愣地看着崔珩,但他也蹙了蹙眉,似有不解。

见两人仍旧坚持,王修只好叹了口气,道:“殿下的眼角应当有一颗痣。”

崔珩怔了怔,随即将沾湿的绣帕按在眼角,接着,被铅粉盖住的泪痣便露了出来。

“眼角长痣并非吉兆,本王自小便遮着。”他说。

王修盯着他看了一会,目光慈爱而柔和。接着,从袖中掏出了一只小巧的卷轴,说:“吉兆不吉兆,倒不是下官在意的事。殿下,痣和胎记一样,可以辨认人的身份。殿下看看这位娘子。”

卷轴缓缓铺平,裴昭瞪大了眼睛。

“二位或许觉得这位娘子眼熟,但恐怕不是二位想的那位。”王修缓缓道。

画卷上工笔细描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年轻娘子,凤眼含情而浓黑,顾盼生姿,是个极其漂亮的人物。眼角亦是一颗红痣。

裴昭轻声道:“王御史,我和殿下都知道这并非太后娘娘。”

王修的声音变了调:“你们,竟见过伶舟霜!”

伶舟霜……大概是菲娘子的真名。

崔珩垂睫片刻,低低应了一声:“见过。”

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但从王修的言行中,隐隐有了猜测。

——恐怕和厌恶的人还有什么血缘关系。

有点恶心。

等他回过神时,王修浑浊的眼中竟已浮着泪光:“裴二娘子是说,小霜已不在人世了?”

裴昭叹息着点头,转头道:“伶舟霜的尸骨在……殿下,在哪?”

崔珩按了按太阳穴,一时有些头痛欲裂:“埋在了邕州。王御史,本王还有些事……”

见他脸色苍白,裴昭想扶住他,但崔珩却按住了她的肩膀,低声道:“他说了什么,你来转达就好。”

他就这样出了书斋,如一道幽魂。

裴昭怔怔地坐在原地,看向王修,但王修的目光也飘向了那扇半掩着门。

门外暴雨如注,冬日湿冷的气息顺着那道窄窄的门缝涌进书斋,令人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片刻,斋外的婢女推上了门,斋内重新暖和起来。

王修收回视线,看向桌上的卷轴,讲起他和伶舟霜的过往。其中的细枝末节,不便为外人道,但正如裴昭所预料的那般,王茯也和此事有关。

王茯的确不是王修的儿子。

王茯的母亲——王老夫人的婢女秋彤目睹了王修和伶舟霜私会,于是以此为由,胁迫王修认养自己的儿子,以王家公子的吃穿用度抚养他长大。若王修不同意,则将私会的事情告诉王老太太。

那时,王修已发觉伶舟霜和萧氏的容貌极为相似,担心牵扯到皇室,便答应了秋彤的请求。

裴昭听完后,哑了半天。

真是乱得一塌糊涂。

缓了一会,裴昭问道:“殿下是您和伶舟霜的孩子,究竟是如何入宫长大的?”

“伶舟霜的姐姐名叫伶舟寒,又称芳娘子,正是宫中的太后萧宛烟。”王修神情归于平静,“虽然下官并不知个中原委,但据说萧宛烟在怀上第二个孩子时,身体已极是虚弱,宫里的御医也说,第二个孩子八成无法顺利诞下。”

裴昭凝起眉,梳理起时间线:“这么说,萧宛烟怀上第二胎的时候,伶舟霜也有孕在身。后来,伶舟霜和王御史您不告而别,离开京都,而您在十三年后的宫宴上,认出了殿下。原来,是狸猫换太子。”

那是崔珩第一次参加宫宴。

王萼眼中划过一丝不忍,嘴唇颤抖着:“那一回,下官看他一个人孤孤零零的,于是叫阿萼和他说些话。他们聊得挺开心的,分别时,阿萼嘴馋,要了殿下的一盒糕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只是下官实在没想到,当时,那惠妃竟在糕点里下了毒!他们二人的关系如此僵硬,和下官……脱不了关系。”

屋内一阵沉默,唯余鼓点般的暴雨。

此番阴差阳错,使得手足相残,的确有些令人唏嘘。

王修告后别后,裴昭留在书斋内整理思路,有人轻轻叩响了木门。

方觉夏问:“裴小姐,殿下在里面么?”

裴昭立刻走到斋外。

方觉夏又道:“某想和殿下、裴小姐商议取出双生蛊的事。”他朝斋内觑了一眼,“奇了怪了,卫统领说殿下不在寝殿,又不在偏殿,这也没到食时……裴小姐!”

天空昏沉得有如蒙上了一层灰绸。

油纸伞被狂风吹得哗啦啦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整个从中间撕裂似的。裴昭觉得这伞被风阻着实在碍手,便捂紧了头顶的斗笠,疾步向校场走去。

不在寝殿,不在偏殿,遇到这种糟心事,于他来说,大概只有射箭才可解闷。

羽箭在飘摇风雨中飞快地射向远处的靶心。

他果真在那。

青年浑身上下湿得彻彻底底,鸦青色的衣袍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劲瘦的腰线。手中檀木弓上嵌着的紫色宝石,在雨水中亮得夺目,如一双眼睛。

“裴小姐。”见她来了,崔珩微微笑道,声音被雨声盖得不甚分明。

“低头。戴斗笠。”

他不动,失了神一般地望着她。

冷黑的眼眸中却似有野火燎过,烫得刺人。

裴昭拽住他的胳膊,用力地下扯,他这才弯下腰。雨水顺着他的额角淌到下颌,湿润的长发愈加乌黑,整张脸苍白得近乎异常。

“马上跟我去换衣服。”裴昭看着他发白的薄唇,声音有些颤抖。

这可是京城的冬天!

从燃着炭火的书斋跑出来时,她便冷得发抖,而这个人不知在样的冷雨里射了多久的箭。

“对不住……忘记了双生蛊还没有取出来。”他笑吟吟地道。

-

暖阁。

方觉夏气得面色发紫,一边替崔珩扎着针,一边骂骂咧咧地道:“殿下,某说了多少次,要爱惜贵体。若是心情不好想糟蹋自己,至少也等到六月是不是!某的药还没有调出来,殿下若是——啊呀,裴小姐,你帮某劝劝他。”

裴昭正坐在榻边替他擦拭长发,专心想着如何委婉地将王修的话转达过去,这时才猛地回过神,气道:“方郎中,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说着,手下的动作加重了许多,崔珩忍不住皱眉“嘶”了一声,低声道:“裴小姐,好疼。”

“不疼的话某些人记不住。”

方觉夏点头赞同,接着同两人商议好取蛊的时间后,便离了暖阁。

擦干净头发后,裴昭反手取下一根自己的簪子,替他束了发,这才换了个座位,看着他,将王修说的悉数转了过去。

崔珩垂眸看着手中的那碗姜汤,没有看过来。

姜汤上浮起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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