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医院时是下午一点,再出来时已经快七点。
入秋时天黑的比往常早,虞吟一抬头,浓烈的秋阳被黑幕代替。他愣了下,抓紧帆布包向最近的公交站走去。
他包里塞满了傅医生买的零食,一路上发出塑料袋摩擦的声响。
虞吟不觉得吵,只觉得这声音有点闷闷的,好在他上车找到座位坐下后,声响停止了。
虞吟扭头看车窗外的景色。
公交车内没开灯。
外面流过的光就是里面的灯。五彩斑斓恍得他精神恍惚。
虞吟想起了陆熠。
哪怕是病了也比他高大健壮的哨兵躺在病床上,压抑的呼吸格外急促,搭在床铺外的手指同脸庞般没有血色。肉眼可见的危在旦夕,却抗拒他的治疗,一次次冷冰冰的命令他出去。
虞吟的手指摸到近在咫尺的车窗。上面流过一小段光影,是外面接连不断的热闹商铺的灯光。他轻轻抚摸着,原本情绪淡淡只有疲惫的脸庞慢慢浮出难过。
虞吟难受。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陆熠讨厌他。其实原因应该有很多,毕竟虞吟总是被人讨厌。
被死去的父亲,被后妈,被后妈的儿子,被徐家人……被见都没见面甚至不熟悉的上将。
他们讨厌他的理由多种多样,累赘,没人要的废物,混吃混喝没用的垃圾。
从中随便找一个便足够成为陆熠上将讨厌他的理由。
虞吟哪里不明白,他只是不甘心。只是个初见的陌生人,就对他心生厌恶,他可能天生不招人喜欢吧。
按在玻璃窗上的手指滑落,碰到了硬邦邦的窗沿,虞吟按了按,心想,他其实不太想被上将讨厌。
那么高的匹配度,他本还以为可以好好相处。
这原本会是一份不错的工作。
虞吟下车时,已经八点半了。
别墅区内及附近没有便宜的卖饭小摊,以前他会在兼职的地方买份便宜饭菜偷偷揣包里带回来,来医院这两天他也找到了卖饭便宜的巷子口,只不过今天为了赶车没来得及。
只能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剩饭剩菜了。徐家吃饭上并不亏待他,只是他在徐家不受人待见,没有人特地喊他吃饭,自己愿意来便来,不愿意就饿着。
虞吟起初去过一两次,被众人各色的眼神和嫌恶的眼神瞥地吃不下饭,长期以往还是算了。
今儿他消耗大,白塔医院两头跑,上车时肚子便饿得咕咕叫,所以去一次小心点应该也没什么。
想到这,虞吟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地靠近徐家别墅。
只是路过门口时,他心里一惊。向来空荡的别墅大门此时大咧咧地停了辆跑车。张扬的颜色,香到刺鼻的车内香水,格外自我的独特改造,无一不暗示车主的身份。
虞吟心底一惊,一时间揣着包没敢动……徐向光怎么回来了。
明明几百年也不回一次家。
虞吟不打算去厨房了,徐向光回家,徐家家主必定喊他吃饭,若是去了,必定难受两天。他不去,他还要赶紧回到房间,关上灯,躲起来。
虞吟打定主意,便准备加快脚步往里走。
谁知背后幽幽想起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距离他近在咫尺,当虞吟反应过来时全身寒毛直立。
“跑什么?”
轻佻的语气,玩世不恭的态度,以及习以为常的暧昧姿态。
虞吟条件反射往前跑了三四步。他这才有了呼吸的空间。
还是没躲过。
虞吟抿唇,拽背包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他警惕地盯紧眼前的男人。
徐向光穿了风衣,内里全黑,黑衬衫黑裤子,大晚上还戴了墨镜,一身叮叮当当的配饰,被光一照,刺眼的很。
虞吟只看了两秒,便将注意力停在徐向光的裤子上。
徐向光任他看,见虞吟看够了,转过头,徐向光才冷下脸,重复方才的问题,“跑什么?”
虞吟嘴唇动了动,“没什么。”
他不想同徐向光纠缠没意义的问题,他只想快点打发他,离开。
徐向光原本还算美丽的心情,听到这句话,晴转多云。他果然很讨厌这位被安排来了未婚妻。
面色发苦,任人看了觉得徐家人欺负他不说。穿搭也很拉,破烂外套配破烂裤子,再踩一双又旧又脏的帆布鞋,穷人味快熏到他了。
徐向光做作地捏了下鼻子。这一个小动作便令虞吟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做好心理准备,但手指却捏得愈发紧。
“我哥我爸是不给你买衣服穿吗?”徐向光记不清是第几次问出同一个问题。
他主要是懒得记,总归碰到虞吟就会不痛快。
虞吟沉默着摇头。
其实他衣柜里不少名牌衣服,但他从没动过。可以说,前来打扫房间的佣人触碰那些衣服都比他多。
他不想穿。虞吟本就是因为虞父缺钱,卖进徐家的东西,他想走,这笔钱就足够令他头疼了。他不想再多其他开销。
“什么意思?看不上我们徐家?”
徐向光眼底恶意流动,他真是看不惯虞吟这幅模样。明明就卖进来了,就乖乖听话不行吗?他本就不喜欢,还不知道上赶着讨好他。连外面那些都不如。
虞吟摇头。多说无益,他不想聊了。只是虞吟也不敢走,乖乖站在原地,任凭徐向光冷眼扫射。
正巧徐向光也不想放他走。他心底的火还没消。
-
晚上八点多,陆母来了。
她拎了个漂亮精致的小布包,一袭长裙,平底鞋,推开病房门。
一进去,便急匆匆往病床的位置走。
做完治疗的陆熠有些困倦,平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精神有点游离。
“你来了。”陆熠第一时间听到脚步声,集中注意力,分辨两秒,主动开口。
陆母拉开椅子坐到病床旁才回他,“给你带了点东西。”
陆熠没闻到饭菜的味道,有点疑惑。不过面对陆母,他还是乖乖地挣扎起身,倚靠住病床。
期间他无神的双眼滑过玻璃窗口的位置,顿了两秒,又平静地滑开。
“不是饭。”陆母猜到陆熠的想法,温柔地将布包平放在腿上,“本来想弄的,但是傅医生特地嘱咐了,说你目前还是打营养针,身体损耗大,没办法消化。”
所以她忧愁地叹气过后,便想给陆熠拿点别的。
她心疼陆熠。她这个儿子常年不着家,一着家要么是受伤,要么是被上面看不过去强行放假。
总是忙。
陆母垂眸,温柔的双眸落到陆熠的手上,注意到了手腕处的红痕。
今天治疗时的强行束缚用劲过大,在陆熠病殃殃的身体上留下了红痕。
陆母“唉”了声,眼眶红了。她一看陆熠遭罪就想哭。
只是她清楚陆熠作为哨兵,听力好得异常,又生生将眼泪忍了回去。
“你别伤心,等过两天,身体好多了,我立刻让家里的阿姨做你爱吃的菜送过来。”陆母说了很长一段话掩盖自己的难过。
陆熠听出来了,没戳破,点头应下。
他的乖巧让陆母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不过好在眼泪忍住了。陆母忙打开布包,拿里面的东西出来。
是一块柔和又舒服的小毯子。一摸上去便感觉热乎乎。
陆熠愣住,“怎么把它拿来了?”
他方才想了陆母可能会带什么,唯独没想到是他在家卧室的毯子。
陆母瞥他,语气有点埋怨。
“你还记得上次回家是什么时候吗?”陆熠哑声,陆母继续说道,“看看,记不起来了吧。”
“你小时候说最喜欢妈妈做的毯子了,一回家就抱着,后面分化成哨兵,也说喜欢上面的味道,我便给它放你房间,你回来总要用。”
只是……连陆母都记不清,上次陆熠在家盖着毯子办公是什么时候了。
夏天太热,冬天又开暖气,春秋倒是合适,只是春天正值新的一年开头,最为忙碌,秋天又天气正好,适合工作。
仔细算来,倒没有适合回家的日子。
陆母敛眸,仔细打量手里的毯子。其实陆熠长大后,这毯子对他来说便小了,只能盖个膝盖和小腿,但她和陆熠都喜欢这块小毯子。
陆母抹了下眼角,动作很快,末了,忙将毯子塞进陆熠怀里,声音听着热情洋溢,“我怕你想它,就给带来了。”
陆熠单手捏着,声音沙哑,“母亲猜的真准。”
陆母拍他手臂,“喊什么呢,跟谁学的一套套的,官方的很!”
里面的埋怨清晰可闻,陆熠忙改口,只是他唇动了好一会,陆母也盯了好一会,陆熠才说出口,“妈妈。”
陆母笑了。
她又拍陆熠的手臂,眼里的泪光不知怎么顺着脸颊滑,陆母夸赞,“真乖。”随即连忙转了话题,“今天跟新同事相处如何?”
陆熠的手距离陆母有段距离,但眼泪落下时,细微的动静却仿佛在他的指尖。毯子放在身上,陆熠反手握住陆母的手。
他微微一愣,不似记忆里细滑,多了点年龄的褶皱。不过他没敢说,只是用的力大了些。
陆母讶异,忙问道,“是处的不好吗?怎么这般用劲握我。”
陆熠微顿,回想到同虞吟相处的场景,轻吟,“应该不算好。”
陆母大惊失色,忙问缘由。这可是陆熠的救命恩人,不能随意对待。
陆熠组织措辞。他知道其中自己的问题占大头,“只是被人掌控的感觉,我不喜欢。”
陆母若有所思。
她大概知晓陆熠的心结所在,幽幽叹气。若是她能够为陆熠治疗也好,两人身为母子,相处多年,不会因为谁处于掌控位产生排斥。归根结底,是陆熠太难相信别人。
陆母轻声,“小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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