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眠一窒。
周肆晃了晃酒杯,把玩着,姿态闲适轻慢,正好整以暇地等待她回应。
他侧头睨着她,那双桃花眼现出零星的笑意,意味深长。
若有似无的压迫感袭来,夏眠无法再与他对视,含糊地应了声,慢慢低下头。
那几秒钟,她脑海中极为快速地回溯出那个幽暗的过去。
不愿再回想的记忆碎片如今被迫重现。
是他们初见的那天。
那时她才十九岁,什么都不懂,误打误撞陷进光怪陆离的酒局,起初以为只是一场单纯的应酬,直到魔鬼显出真面目。
“小美人,身材这么好,跟叔叔们玩玩啊?”
“以后你想要什么资源和钱,都不是问题,全给你。”
“别害羞嘛,放开点。”
那群油腻矮胖的高管捏着她的下巴,笑得猥琐,肆无忌惮地调戏着。
原来她被明码标价,成为送给大人物的礼物,等明白过来时,已经来不及后悔。
就算再怎么痛哭,拼命反抗,也只被当成欲迎还拒的挑逗。
“求求你们不要这样!”
“不!我不想!”
夏眠趁着对方没注意一口咬住肥硕的手,血腥味在口腔里散开,她被狠狠甩到地上,终于找到机会,哆哆嗦嗦地冲出包厢。
浑身都在用力。
腿软得不行。
求生的意志拼命催促着必须跑起来。
前面是一个拐角,她紧张地冲过去。
不曾想,忽地撞进温热的胸膛。
古龙香水混着淡淡的烟草味侵袭鼻腔,是一种很好闻的味道。
“救命!”
“帮帮我!”
夏眠的嗓音很软也很怯,哽咽中带着明显的祈求,把对方当成了救星。
当时她的眼尾通红,泪水不断涌出来,一颗又一颗,显得楚楚可怜,鼻尖上也挂了颗摇摇欲坠的泪珠,苍白的嘴唇颤抖着死死咬紧,害怕到了极点。
幸运的是,对方任由她抱着,即便她的脸贴在胸膛处,很快将衬衫濡湿。
他没有推开,也没有介意。
夏眠喘息着,心渐渐放下来。
得救了。
“原来是在这!”
“快点给我滚过来!”
那群胖高管骂骂咧咧地出门逮她,嘴里说得很脏,骂她是勾引人的浪货,又当又立。
夏眠刚放下的心瞬间揪紧,下意识收紧了环绕在男人腰间的手的力道。
她埋在对方怀中,迟迟不敢抬头,将对方的衬衣揪出厚厚的褶皱。
忽地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像是忍不住了,磁性低哑的笑声就这样溢出来,野痞而玩味。
“欺负我的人,怎么敢的?”
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一分钟后,训练有素的保镖冲出来,将那些高管教训得鼻青脸肿,拖走了。
等到危机解除,夏眠终于敢抬头,语气小心翼翼:“谢谢…”
这变化来得太快,对方的身份显然不一般。
看清解救自己的恩人,她表情一滞。
对方有着俊美异常的五官,如古希腊雕像般比例完美到不可思议,桃花眼微微上挑,浓眉高鼻梁,是那种典型的浓颜系,帅得很有攻击性,整个气质又野又酷。
见她的目光撞上来,他微微挑了挑眉,仍旧勾着唇,带出玩世不恭的痞气弧度:“抱够了么?”
“...”
后来,夏眠才知道,他就是周肆。
沪城赫赫有名的周家,权势滔天。
无数个暧昧旖旎的事后,周肆总喜欢倚在她身侧,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若无其事地挑逗她,甚至故意强调,是她先招惹他的。
这一点,夏眠根本没法反驳。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确实主动招惹了他。
…
酒局还在继续,刚刚的插曲被心照不宜地揭过去,但也只是维持表面的和谐。
敬完酒,夏眠沉闷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仍旧低着头只顾吃东西,她的状态比刚才更颓更丧。
眼看着饭局就这样持续到十点。
何穗穗在旁边简直要嫉妒死了,双眼都要冒出火。
她今晚精心打扮,周肆认不出自己就算了,凭什么对夏眠那么不一样?
哪怕是夏眠先得罪了他,何穗穗就是觉得很憋屈,就好像自己再怎么努力,始终只是夏眠的陪衬,这种偏激扭曲的认知让她很不甘心。
她眼神中闪过一丝阴暗。
夏眠兴致不高,丝毫没有注意到饭局上的风云涌动,几双眼睛正不同程度地注意着她的动作。
手机震动,她打开看见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消息。
陈导:[你找个借口出来,我有话跟你谈一下。]
夏眠愣了愣。
果不其然,几十秒后,陈导出去了。
她自己也找了个上洗手间的理由离开。
陈导正站在消防楼道里等着她,夏眠叫了他一声:“陈导。”
“哎,小夏啊。”他突然亲热。
“你觉得我平日里对你怎么样?”
“…挺好的。”夏眠中肯回答,不明白对方突然的问询。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隐瞒。”
陈导直接跟她摊牌,他在社会摸打滚爬多年,早就修炼成了人精,应对夏眠这样的温软性子游刃有余。
“我就不绕弯了,我知道你跟周公子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夏眠猛地看向他。
“那个…你若是在周公子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吹吹枕边风,我感激不尽。”
[枕边风]
那瞬间,她忽地想起自己远在贡县破败贫穷的家,还有那些可怖的流言蜚语。
“没人要的孤儿!你爸不要你,你妈也是个没出息的!”
“别跟夏眠一起玩!她妈是个妓/女!天天给老男人吹枕边风!”
“...”
夏眠的表情瞬间难看,应激地摇头否认:“陈导误会了,我跟他不熟。”
“你——”
耳畔突然传来若有似无的脚步声,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噤声,等到彻底恢复平静后,陈导才慢慢继续开口。
“哎...算了,你别往心里去,我说着玩的。”
“别介意啊。”
陈导不敢得罪周肆,要是被他知道自己跟夏眠的谈话,指不定会怎样,于是也没再劝,他让她调整好情绪,说今晚的事情都当他从来没提过,给她时间调整,就离开了。
夏眠去了洗手间。
她现在没法回去,对刚才的话心有余悸。
周围空荡荡的没人,窗外的冷风顺着隔间的缝隙灌进来,莫名感觉肌肤都在战栗,她在隔间里,终于不再伪装情绪。
夏眠听到一阵窸窣的响动,越来越近,她忽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准备推门出去看看情况,却发现怎么都打不开。
哗啦!
一大盆水顺着上空淋下来,从头到脚,她湿得彻底,猝不及防。
夏眠根本没想到这样的发展,惊呼着:“谁啊!”
外面的脚步声从近到远,显然已经溜了。
狼狈中,她脑海瞬间想到了一个名字,何穗穗。
夏眠第一时间拿出同样淋湿的手机,她怕触电,疯狂敲着门。
身上已经被淋了个透,短袖湿哒哒地黏在身上特别不舒服,可不管她怎么呼喊,外面没有人回应。
夏眠什么都做不了,何穗穗家里有权有势,她不能报复回去。
幸好没持续多久,一个陌生的路人女孩听到声音过来开门,还递给她纸巾,让她擦拭脸颊和手。
夏眠心力交瘁,简单地擦了擦脸,状态很是颓靡。
她委屈又狼狈。
这个时候回包厢,只能面对他们嘲笑的眼神,指认何穗穗,她没有任何证据,就算调了监控又能怎样,还有人替她撑腰不成。
无权无势,生如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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