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慎再醒来的时候,雨仍在下着。他下意识捂了一下自己的脸,再一转头,就看见了翘着二郎腿在旁边玩弯刀的‘墨玉兰’。
她全然变了一副模样,杏眸弯眉,薄唇噙笑,鼻尖还有一粒绯色的小痣,像是被针的、洇出来的血印似的,穿着靛蓝色劲装:“哟,睡了半夜了,醒啦?这可是我第二次救你了,算不算你的救命恩人啊?”
她将弯刀放回腰间的刀鞘上,背手起身,垂眸瞧着梁慎:“哑巴了?我们大理寺卿真是命大啊,你那什么木竹,跑啦?不管你啦?跟着楚王去了?都想赶着杀你呢,哎哟哈哈哈,我看那墨玉萋也没说错嘛,腆着脸跟着楚王的走狗。”
梁慎就一直这样抬头望着她,一言未发。过了许久,他才道:“衣服谁换的?”
“?都这时候了还在乎贞洁啊,肯定是我换的啊。”她一脸兴味的笑着,似是期待梁慎会有什么反应,可她没想到,梁慎只说:“不是你换的,骗我玩啊。”
她一时顿住了笑,哼了一声:“不是我换的又怎样,骗你又怎样,你不也骗了我一次,咱俩扯平了。”
“不,你还骗我你是墨玉兰,那你真名呢?”
“哪有男的问女儿家名字的?”她又顿了顿:“不过也罢了,我这种乡野粗人不算,告诉你也无妨。”
“沈亦伊,亦是的亦,伊始的伊。”
“或者,也可以叫我沈灵。”
沈亦伊把自己的名字读得很模棱两可,像是在糊弄,如同她这人一般,顽劣、又满是谎言,梁慎也只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再询问她名字,而是问道:“为什么要救我?”
“看你可怜呗,我想救就救,不想救就不救,讨厌的人折磨着点杀,不讨厌的人就给他个快活,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她皱着眉头,看上去有点不耐烦,随后听着像是从水壶里冒出热气的‘呼呼’声,沈亦伊才赶忙从小室里出去。梁慎见她走了,才尝试着想撑起身子,只觉自己浑身发寒,意识昏沉,应该是染了风寒,发热了,背上犹如钝刀削磨一般的痛痒,伤口并未好却,就又添了新伤,他也此时才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在私宅。
沈亦伊也端着瓷碗来了,她递给梁慎勺匙:“喏,你现在发着热,快喝了,别到处看了,担心什么,楚王掀了整个长京都找不来这儿。”
她抽了把椅子就坐下了,梁慎接来那碗汤药,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沈亦伊见状,便问道:“不苦啊?”
“还好。”梁慎将瓷碗放在一旁,阖目侧了下身子,又道:“这是哪儿?你家?”
沈亦伊摇了摇头。
“还在永安郡吗,医馆里?连个窗子都没有,给我关进地牢里了?”
“哎呀问那么多干什么,地牢怎么了,再说把你丢外面去。永安郡有个素平酒馆,江湖人都喜欢混在这,我和这店家熟,就把你安在这儿了。”
“那还够熟的。”梁慎躺在床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沈亦伊,她被盯得浑身膈应,捧着茶盏的手就也放下了。“看我干什么?没见过长得好看的啊。”
“不过是在想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沈亦伊对他这没由头的话怔愣了些许,正转身出门,摆手回道:“脸?脸是秘密啊,江湖人会点奇奇怪怪的东西也没什么问题吧。”
“至于谢什么,怕以后没命偿还吗?我得走了,晚点再来瞧你,有人会来照顾你的,”她言罢,抄起自己的弯刀便走了。
梁慎见她走了,便也安心的掖了掖被角。
方才的雨下得那样大,只怕是还未停歇,她会去干什么呢?
*
天光云影,沈亦伊去的时候,早市已经收摊了,永安郡的人几乎都晓得了,昨夜起了一场无名火,烧了浮生楼。
浮生楼的姑娘们并未散去,仍围在浮生楼的残骸旁边,沈亦伊执着油伞,就走到她们身旁问道:“呀,还未找见茉莉和兰妈妈吗?”
“是书蕖姐姐!是啊…还没找到呢。”那姑娘就郁闷的低下头,揉揉自己脏污的衣角,试探般问她:“书蕖姐姐可知道在哪?”
沈亦伊神神秘秘的哼笑一声,朝她们轻勾手指:“跟来吧,不然,我酒馆打什么‘皆知晓’的名号。”
她们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各个都由愁眉苦脸又变得笑意盈盈,七嘴八舌地变着法夸沈亦伊,晓得她最受用这招,跟着她去了酒馆。
*
酒馆里置着木桌凳椅,仍有不少人偷瞧着沈亦伊带回来的这群人,只喊了声:“哎,大家都体谅体谅,这浮生楼的妹妹们啊,没地儿去了,楼上有些空房就先她们先住着了。”
浮生楼的姑娘们探头探脑瞧着酒馆里的人,沈亦伊让她们上楼,便跟着去了。
二十来号人挤在五间房里,沈亦伊让人打来了水,说:“哎呀,房不够了,你们先将就将就,一夜未眠也累着了,洗洗先睡会吧,养好精神了,我就让你们见兰妈妈和茉莉,她们也在歇息着,好着呢,我办事你们还不晓得吗?”
她们便点点头和沈亦伊道了谢。“谢谢书蕖姐姐,就晓得书蕖姐姐待我们最好啦。”
待沈亦伊上了楼,去到了走廊的尽头,打开了那扇木门,她顺着木梯爬下,却恰恰好碰见了…梁慎。
她略一挑眉,抱臂打量着穿着白色薄衫的梁慎,披头乱发,好不邋遢,或者说…不拘小节?
“怎么,我们梁大理寺卿筋骨倍儿棒,受的伤就好了?闲着没事硬要下床走走试试自己还能活多久?要是死了我怎么跟平王爷交代啊。”
沈亦伊又是变了副模样,倒是有点像中年的贵妇人,梁慎先是顿了顿,翕唇无言。
沈亦伊睨他一眼:“哎哟,又哑巴了?”
梁慎没好气的看着她:“我得回去一趟,总不能让我这般和你谈事?”
沈亦伊没管他,只自顾自地沿着地道往前:“在这不能洗?分明就是瞧见了什么。怎么的,是梁大人心里发虚呢,让我们梁大人一刻不停就想回去了。”
她站在地道门口的尽头,回身望着梁慎,黑白分明的眼转了转,意有所指似的:“见到木竹怎么了?见到墨家两姐妹又怎么了?梁慎,别是藏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啊,不然我还挺想知道一下的。”
梁慎极轻地眨了下眼,睫羽轻颤,面上倒作的是吊儿郎当的样:“堂堂素平酒馆的老板娘,不是皆知晓吗?你若是不晓得,那当然是没有。既然都晓得我亦有急事,解决完了才能审人,还留我在这做甚?”
她哼笑一声,见她颔首,略像思索般轻一点头,梁慎转身正欲顺着木梯爬上去。
“等等——”
沈亦伊倏忽出声,梁慎蓦然回首,稍顿了顿,只听她道:“哎,怎么说呢…”
梁慎似作一头雾水:“前言不搭后语的,又想作甚?”
沈亦伊勾唇,吹了个轻佻的响哨:“你这长得倒是还行,就是右脸上有道疤,唯独这双眼睛,啧啧,就没人说过你眼睛长的好?含情脉脉的,像…”
她突然顿住,没有再继续讲下去。
“怎的?听你这语气…藏了秘密?”梁慎边揣测着边爬上木梯。
沈亦伊站在底下,缄默不言,望着他洇血的白衫思忖了会,见他走后,遂缓步进了地道的尽头,骤然开阔,四周也明了了些,不大不小的屋室有好几个,其中一间就关着昏迷的墨玉兰与墨玉萋,另一边便押着浑身伤的木竹。
*
木竹再醒来时,是被沈亦伊一桶冷水泼醒的。
他勉勉强强睁开眼,呛了水,咳得好几声,还没缓过神来,就听见了沈亦伊的质问:“怎么的?跟那两姓墨的和楚王勾结什么了,这么狠着心要杀梁慎?梁慎待你不差吧?好歹也是你主子…”
“谁让你来的?是平王手下的么?”木竹的手脚都被麻绳铐住了,他试着挣了挣,发现脱不开,便抬眸直直盯着沈亦伊,似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似的。
“别问那么多,回答我就是了,你于我而言还挺有用的,到时候死了还得费大劲,得不偿失啊。”沈亦伊撂下木桶,站在他身前:“火是你放的?那天字二房底下就是浮生楼的庖厨,让我猜猜…你是楚王派过来盯着梁慎的?”
说这话时,隔壁传出了闷喊的声音,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嘴。沈亦伊轻蹙着眉,朝外瞧了眼。
木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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