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生辰宴
沐言乐一个人坐在后院长廊的石凳上,手里端着一盘新摘的葡萄。
正直炎夏,经年累月生长的葡萄藤蔓,爬满了廊壁,果实成熟,青绿配紫,在户部侍郎府的后院,形成了大片大片的荫凉。
蓝蓝的天,白花花的云,偶有喜鹊成双入队的经过,嘴馋地戳破几颗葡萄果。
“前院一定很热闹,”沐言乐自言自语,纤纤玉指将一颗葡萄送入口中,甘甜清冽,然她内心失落,再甜蜜的味道,尝起来都是酸涩的。
“明明是我爹爹的生辰宴,我却不能去参加宴席,只能在后院呆着,”沐言乐水灵的双眸,望着隔绝前院和后院的厚厚的围墙出神,继续自言自语嘟囔,“不晓得章哥哥有没有到,给爹爹带了什么礼物来。”
想到她默默喜欢了多年的章家哥哥,沐言乐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不同于沐家清流寒门出身,章家乃皇城百年世家,诗书传代,出过不少文豪大儒,但走仕途的却不多。
这一代,章家嫡长孙章明,有志官场,凭着自身才学,在国学一杆子学生中小有名气。
前些日子,科举放榜,章明是新科状元郎,封官户部,成了她爹爹的直系下属。沐家二姑娘亦是高兴的手舞足蹈,正想去和章家哥哥道喜,送出她精心准备的贺礼。
可她是未出阁的女子,直接去章家去敲门请见,在礼数上略有不妥。
恰逢爹爹五十生辰宴。
上官有宴,下官定不会缺席,沐言乐想趁着这次生辰宴,能和章哥哥见上一面,亲手把礼物送出去,却不想,爹爹突然说太子殿下也要来府上赴宴,让她呆在后院,绝对不可以出来,直到太子殿下离开。
太子殿下刚从西北打完了胜仗,回到皇城不过两日,就来赴户部侍郎的生辰宴,足见对朝中寒门清流的重视,太子仁德之风一传入坊间,赞美连连。
沐家顿时蓬荜生辉,处处透着光彩,家里上上下下都都喜上眉梢,太子殿下何等尊贵,能亲自来赴一个小小户部侍郎的生辰宴,那得是多大的荣耀啊,祖坟的青烟都要冒出好几坨。
整个沐府,大概只有沐言乐不希望太子殿下来。
因着太子殿下之故,赴宴的朝臣格外的多,屋里摆不开桌,只能摆在院子里。
一大早,所有的下人都在前厅忙活,娘亲和哥哥嫂子,也跟爹爹去前厅张罗待客。
独自在石凳上坐了两个时辰,沐言乐也乏了。她把葡萄放在手边,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想自家侍女小月怎么还不回来。
只是让小月去前院看一眼,章哥哥在不在,就去了这么久。
鹊鸟自在飞,叽叽喳喳的吵。
“姑娘,”正在沐言乐伸懒腰时,小月小步跑进来,边跑边说,“章大人刚到,公子迎他入席了。”
“那太子殿下呢?可是走了?”沐言乐着急问。
小月摇头,“太子殿下还没到,老爷夫人还在门口等着呢。”
“都快到开席时辰,太子殿下怎么还没到?”皇亲国戚就是麻烦,沐言乐心里骂了好几遍,“你说爹和娘都在门口吗?”
小月点一下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去,把我准备的礼物拿来,”沐言乐整了整妆容,今日父亲过生辰,又能见到章哥哥,她特意穿上了最好看的嫩红花裙,美美的装扮一番。
小月犹豫,“姑娘,你……该不会是想去前院吧?可老爷吩咐过,不让姑娘去的。”
“不妨事,太子殿下不是还没来吗?”沐言乐想趁着爹娘瞅不见,赶紧办事,“我把礼物送给章哥哥,说几句话,马上就回来。不到半刻钟而已,不会闹乱子的。”
“姑娘,你要不……再想想……”小月弱弱的劝道。
再想就来不及了,沐言乐沿着长廊往内屋走,“你不去拿,我自己去拿。”
小月跟着沐言乐多年,知道姑娘是暗恋章家大公子很多年,今日恐怕是拦不住了。只希望老天爷看在沐家这么多年坚持给寺庙捐香油钱的份上,让太子殿下晚一点儿来,万不要和姑娘撞上。
礼物是一块和田玉坠子,上面雕着几棵竹子。虽放在玉品行当里,成色一般,称不上上品,但也花光了沐言乐从小到大多年积攒的压岁钱。她一眼就相中了这块玉,书中说竹为君子,品性端正,且一节一节,寓意为官顺遂,步步高升。
章哥哥年纪轻轻,为陛下钦点状元,担任户部要职,假以时日,定能成为朝中肱骨。
沐言乐给玉坠配了个红木盒子,雕花也是竹子的。她看了又看,小心翼翼的将盒子盖合上,与小月道,“你去前门,给我放风。”
“是,”小月十分担忧的走了,沐言乐端着木盒,小步往前院走。
刚在在树顶叽叽喳喳的喜鹊,纷纷展开翅膀飞起,从树顶飞向前后院相隔的院墙。
此时,沐言乐从长廊出来,欢欢喜喜的穿过后院的几棵大树,很快就跑到了联通前院和后院的月亮门。
一只喜鹊在墙边盘桓一周,停在月亮门最顶的石檐上。
啪。
沐言乐在月亮门下,止住了脚步。
她一抹头顶,果然,是一串鸟屎。
她方才太兴奋了,只想着避过太子殿下和爹娘,把礼物送给章哥哥,竟忘了从家里后院到前院之间,会经过喜鹊的地盘儿。
换做别的姑娘,早就气得跳脚,哭的悲伤,然,沐言乐已经习惯了。
因为世上所有经过她头顶的鸟,都会在飞过她的头顶的那一刻,拉一串鸟屎下来。
她时而能躲开,时而躲不开,毕竟谁也不能时时刻刻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头顶。
沐言乐从荷包中熟练的取出一块手帕,将头顶的鸟屎擦干净。
喜鹊翘着尾巴,还在叽叽喳喳的嘲笑她。
“不想让我去是吗?我偏要去,今天我一定要把礼物送给章哥哥,”沐言乐捡起一块石头把喜鹊打走,深呼吸自己为自己打气,“沐言乐,你可以,你做得到!”
整理好发梢和裙摆,她从月亮门探出半个身子,前院宾客来了不少,很多桌子已经坐满了。
她远远看见主宾一桌,她日思夜想的章哥哥,已经落座,正和她哥相谈甚欢。
沐侍郎有两个孩儿,大公子沐清风,二姑娘沐言乐。
沐清风早章明一年武考入仕,如今同朝为官,两人求学时就是同窗,交友多年,年岁也相仿,正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之时,于国于民闯出一番大作为。
一边端方内敛,一边热烈赤诚,两位公子坐在一起,就像神仙落凡尘,出尘俊逸,潇洒风流。
不少赴宴的女宾官眷,频频望向主宾席位,心里都打着为自家女儿挑选夫婿的小算盘。
沐家公子虽是寒门出身,但年纪轻轻亦有官职,只不过年前已经成了亲,夫人是同为寒门出身的宋御史家的女儿,小两口门当户对,恩爱和谐,暂时看不出纳妾的打算。
而章公子,才是皇城官眷们的上选,不仅人长得俊,还是大家族的嫡长孙,才华横溢的新科状元,殿前得陛下金口称赞,下旨户部历练,假以时日前途无量。
唯一的缺点,就是他成过亲。
但这并不影响章明的炙手可热,因为他的妻子已经于三年前过世了。妻子过世后,章明忙于学业,一直没有续弦。
沐言乐贴着墙边,像做贼一般,尽量避开外人,悄无声息的挪移向着自家哥哥一桌。
“怎么没见阿乐?”章明来了许久,都没看见沐言乐的影子。
今日是沐侍郎的生辰宴,沐家的姑娘,却没有帮衬母亲和大嫂着招待官眷女宾。
“还不是因为太子殿下要来,我爹怕生什么差池,就没让她出来。”沐清风想起妹妹就愁,衰神附体都没有她那么倒霉的,“你也知道,我妹她身边,总是发生些怪事。一个不小心,冲撞了太子殿下,往轻了说,爹和我的仕途不保,往重了说,沐家九族,都得赔上。”
章明认识沐清风多年,求学时也因沐清风之故,常去沐家走动,因而结识了沐家妹妹沐言乐。
沐清风所言的怪事,他也亲眼见过一些,但他从不信鬼神之说,那些发生在沐言乐身边的怪事,只是巧合罢了。
“为人子女,父亲生辰不露面,有违孝义之道,”章明拍拍好友,“都是些小事,何必怪罪一个小姑娘。太子殿下若知沐家有个女儿,寻问起来,你们当怎么答复?”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才不会关心我们的家事,”沐清风也颇为无奈,这话,他也只能和好友章明抱怨,“你说太子殿下怎么突然就想起来,要来参加我爹的生辰宴了呢?若说是想交好清流寒门,我爹在清流百官中的地位和影响力,也比不上我岳父啊。岳父家个些日子办的诗会,也没听说太子殿下要去。难道是……谢我爹给西北军运筹粮草?可那是我爹的分内之事,没必要这么个兴师动众的谢法啊。”
章明抿一口茶,想好友是武官,一向心疏,却也能想到这一层。
朝中结党颇多,旷日持久,文武阵营更是互相看不对眼,瞅着机会就拆台。圣上有意拓展疆土,下旨太子领兵西征,合同西北军讨伐异族。
行军打仗,除了精兵强将和武器装备,更重要的是粮草补给。而负责此次西征粮草调度的,正是沐侍郎,虽为列文臣,但自始至终没有出过一丝纰漏。
几日前,太子大胜而归,朝廷论军功行赏,封地加爵的多是前线武将,沐侍郎的辛苦,则只得了皇帝一声称赞。但太子殿下是明白人,他不能越过父皇,去封赏默默帮衬自己颇多的正直臣子,只能亲自来一趟臣子的生辰宴,以自身行动告知朝中百官,沐家将来有东宫关照。
太子常在东宫设宴,却很少去臣子家中赴宴。
不用明说,朝中大臣都一看就懂。
“听你说法,似乎不愿太子殿下来?”章明好笑,国之储君驾到,多少人求之不得,沐清风怎还愁眉苦脸的?
“不是不愿意,”沐清风叹了口气,他怎么会不愿意。
清流之家官位再高,也会被世家大族瞧不起。太子殿下这么一来,多少从前不会搭理他们的世家大族出身的朝臣,纷纷携带礼物前来贺喜,父亲为地方小吏兢兢业业操劳半辈子,直到去年调任皇城任户部侍郎之职,为官这么多年,从没受过如此气势浩荡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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