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景临走前又从街市上顺了些糕点。
当然,说是抢的也可以。
自打出了戏场,仇钦就像个死人一样,同他说话也不理,一直到现在都窝在小舟里,耷拉着个脑袋没出一声。
他身旁的氛围实在凝重,逼得韩景和萧易挤到了小舟的最前端,谁也没敢去打扰他。
水墨渐溶,渡舟刚刚破出世界间的壁障,飞入画中,韩景就听耳边飓风呼啸袭来,他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视野就被完全侵占,一只深渊巨口“嗷”一下咬住小舟,以乌鸦坐飞机之势疾速向地面摔去,韩景拼尽全力定住身形,死命拉着萧易和仇钦,才没让他二人被甩出舟中。
“回来啦!诶三祝快松开你那臭嘴!哈喇子都甩师弟们脸上了!”
二师姐不着调的声音传来。
韩景竟诡异地升出一种久旱逢甘霖之感,明明只出去了二十日,却恍如隔世,被这声音感动到想落泪。
终于!终于!
终于不用独自面对仇钦和萧易了!
三祝把他们重重摔在地上后一通乱舔,韩景认命般平躺着,像被翻滚着刷辣酱的羊肉串一样,在猩红大舌卷来卷去的间隙,看山青天蓝,风柔日暖,耳边还有萧易被獠牙吓得不住叫喊的声音。
一身疲惫在此刻从骨髓中细细密密地爬出,涌到身体表层。他怀疑再这样待一会儿,自己就要昏得不省人事了,于是赶紧从三祝的攻击范围中滚出,站起身来。
“你犯什么天条了?”二师姐走过来打量他,语气中尽是调侃,“怎么还挨雷劈了?还不止一次?”她话间,已经一掌扼住韩景被劈焦的右臂。
韩景的神志原本快与肉身分离,被她这么拿巧劲儿一抓,立刻疼得清醒了过来,咬紧了牙关才没丢人地闷哼出声。
“……没事,师姐。”韩景皱着鼻子,轻轻把她的手按了下去,“俗世中事都已理清,我来复命,刚好二十日。”
身前人动作滞了一下,似乎没搞懂他在说什么,想了半晌才明白,“哦哦,你还怪守时……累着了吧?三祝,给你师弟拿点丹药,让他好好歇歇。”
三祝暂时放过地上的二人,从嘴里抠出来一瓶丹药。韩景鼻子皱得更紧了,没敢碰瓶身,用灵力带着,将丹药悬到身侧。
“诶呀、我的小师弟呀,终于回来啦!师姐一会儿带你去拜见师父呀?”
二师姐倒是毫不嫌弃三祝的口水,一个俯身就把全身湿透的萧易给举到了眼前,怎么看怎么欢喜。
眼见萧易落水狗般一脸死相,还在从脚底板往下滴水,韩景简直无比共情,抬着手欲言又止了两三次,才能在二师姐的话缝里插进话去。
“呃、那个、师姐,我自作主张给他改了名字,叫萧易。”
“唔,很好的名字嘛!”她像拎个物件一样,将萧易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朝韩景惊喜道:“萧易……行啊,一点伤没有。你带出去这几天,好像还养胖了。”
正说着,三祝的声音已经混了进来,为本就混乱的场面再添一乱,“师姐,师姐你快看看仇钦来,他好像有点死了。”
“要死就让他死。”二师姐没好气儿,“不打一声招呼就自己偷跑出去,第二次了!回来还摆个脸子给谁看?”
“不是啊师姐,他真的很蔫巴。”三祝语气着急。
“……让开,我看看。”二师姐拎着萧易走过去,一脚踢在仇钦胳膊上,“跪起来,躺在地上算怎么一回事儿?看你这张臭脸就来气。”
三祝跟着她拿鼻子拱了拱仇钦。
韩景空在一旁看着,只感觉全身都快坠进地心,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沉。
此时见没了自己的事情,便急匆匆告辞。二师姐囫囵答了一声“去吧”,反倒是萧易,扒着她肩膀一直朝自己这边瞅,眼睛里的担忧都快溢到韩景脸上,逼得他不得不拿出残存的力气扯起嘴角,挤出一个笑。
“怎么了,你是受什么委屈了?”二师姐又踢了仇钦一脚,将他踢得侧了侧身,“跟谁打架没打过?
你说句话啊,道心破碎了?说啊!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说出来,师姐帮你去弄死他们……”
韩景已经飞远,声音在耳边像糊着一层水膜般,听不清了。
到了白骨居,行尸走肉般撞开门,丹药往嘴里一倒就什么都没顾上,他身子朝前一跌,直直栽进了停云榻里。
这一睡,就是大半个月。
再睁眼时,正是白天——画中世界好像除了二师姐想赏月的时候,一直都维持着阳光明媚。
韩景也没想到自己能睡这么久。
以前不管伤成什么样,都是休息一两天就能继续办正事,但这次,他竟然没有中途惊醒地睡了大半个月。
这可太吓人了。
他之前将一瓶丹药全吃下,根本没来得及炼化,药效虽在他昏迷中消耗了不少用来修补伤势,可半个多月过去,大多数药力仍停在体内,这就导致他经脉中聚了大股的气,左冲右撞却找不到出口。
得亏这丹药由大师兄亲手炼制,品阶极高,杂质甚少,不然不等韩景睡完,怕是早就爆体而亡了。
韩景身体中隐隐有些胀痛。这感觉虽不强烈,但也是唤醒他的元凶之一。
他从榻上爬起身来,只觉神清气爽,甚至连修为都精进了不少,正欲打坐炼化剩余药力,抬眼便见四道黑影逆着光杵在自己榻前,将韩景吓得险些从停云榻的另一头滚下去。
“师、师姐、师兄?你们怎么在这儿!”
“哦,我看门关着,我就进来了。”三祝答他。
“?”
“干什么,要是门没关我就蹲门口看了。”
“萧易,”二师姐似乎蹲麻了脚,拄着仇钦的肩膀站起,“跟你韩景师兄说说,我们为什么在这儿。”
“师兄你没事吧?你睡了好久,你从牢里出来后,好像就一直不舒服……”
“你们还蹲局子了?”二师姐震惊,显然此前是不知道的,表情凝重一瞬,“我派出去跟着你们的分身还得过两天才能回来,等她回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咱们再好好复盘。”
“这孩子可重情义了。”她看向韩景,接着感叹,“每天跟我学完功法就跑来看你,一天都不带落下的。”
她越说下去,韩景就越发无地自容。
原本他死撑到白骨居,就是为了在自己最窘迫的时候避开人,但现在这么一看,一番苦功可谓是毫无用处,自己在榻上躺尸的这几天,全被别人看进了眼里。
他下意识整理衣冠,发觉头发在那一跌之下散乱了不少,更是心如死灰。
“那你们……”韩景抱着一丝希冀问。
至少,除了萧易,别人没有一直守在这里吧?
“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就看看你呗。”二师姐说。
……没关系,习惯了。
“哎呀,来了新师弟不得好好喝酒庆祝庆祝!二师姐小气的没边儿了,不让我拿酒坛子,非说等你醒了大家一起聚,我这不就蹲着来了。”三祝说。
这个更是馋得没边儿,一直都在。
“我跟着他们。”仇钦说。
很好,大狗带小狗。
虽,虽说是关心,但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韩景在羞耻和感动间挣扎着抉择,总结过后,还是判定为自己太不知感恩了,于是强扯着肉皮笑道:“谢谢。我身体并无大碍,大家,散了吧?”
他说到最后,声音中几乎带上了乞求。二师姐看出他的心思,忍着笑,将手护上萧易后脑,带他一步一回头地离开白骨居,仇钦又只剩下一双眼睛,紧紧跟在她后面。
“晚上来喝酒啊师弟!”三祝见旁人都走了,撂下一句话也匆匆跑了出去。
韩景急忙一个打挺下榻,将头发重新束得整齐。
他没想到“晚上”来得这样快。
几乎是刚打坐好,准备炼化剩余药力,外面的天色便“咻”地暗了下去,紧接着就能借着月色看见一条狗影,正隔着道窗户,在湖边摇头摆尾地跳来跳去。
“师弟快来!师弟快来!就差你了!”
韩景:“……”
太吵了,没法炼化。
……算了,药力再留些时日也死不掉。
这次画中人的小聚,只有三师姐没在。让韩景意外的是,他竟然能看见大师兄也板着个脸坐在树枝上。
大师兄显然是不情愿的。从他沾着口水且扯了几道缝的衣摆上能看出,他是被三祝从洞府里强行拖出来的。
见韩景到场,他打量了一眼,便转过头去,不多言语。
韩景刚一跃上枝头,排排坐坐好,萧易就有意无意地凑了过来,中间还撵过了三祝的狗脚。
“你上哪去……你找他干什么,坐哪不是坐?”三祝随口吐槽,也没当回事儿,眨眼间就不知从哪掏出来五坛酒。
二师姐赶紧起了一层壁障,防止她那些分身再闻着味儿找过来。
“我让你拿两坛,你怎么又多拿?是不是又打算跑?”二师姐狐疑。
“嗨呀,没有的事儿,师姐你总是冤枉我……”三祝好不容易又找到个喝酒的借口,馋得流着口水搪塞。
“你非找我过来做什么,我又不饮酒,再者,你现在不该带着嘴套跪在师父面前吗?”大师兄冷声提醒。
“这不来了个新师弟,我们聚一聚嘛……大喜的日子,师兄你可不许说丧气话。”
“今日过后,你就把嘴套给我焊嘴上。”大师兄不为所动。
“都说了不许说丧气话……”
最后的结果是四坛酒都进了三祝的肚子,剩下一坛四个人分。
至于萧易,小孩子不准喝酒,韩景帮他把糕点给拿了出来。
一樽饮罢,韩景还是像第一次一样,没有再讨,在一片吵闹中,只摩挲着酒樽观月,不一会儿萧易就贼眉鼠眼地凑了过来。
“师兄,你怎么不盛酒了?”
“一杯就够了。”
“你不喜欢喝酒吗。”
“谈不上喜欢与否。这酒性烈,少饮为好。”
“师兄你可不可以再要一杯?”萧易睁着黑眼睛望着他。
“?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