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晨光透过密闭的槛窗洒向地面，秦笙若有所感地睁开了眼。
酸涩的困意使她不自觉地流下泪来，她一手捂住眼睛，一手在太阳穴处轻轻揉捏。
休息片刻后，依靠毅力勉强从床上爬起。
昨日悬挂在木施上的旧衣已然不见，一套崭新的棉麻直裾顶替了它的位置。
秦笙明白这是绮罗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她换上新装，提起药箱向屋外走去。
从客室中走出，路过厅堂时，看到了正端着餐盒向屋后走来的褚绮罗。
“我估摸着你也该醒了，便来寻你。”褚绮罗微微晃了晃餐食，示意秦笙先随自己去吃些早饭。
秦笙心中满腹疑虑需要她解答，便跟她去往堂屋。
“这是你最爱的鲫白羹。”她将一碗加了米屑的肉汤置于秦笙面前，“鲫鱼多刺，我挑了好久，你趁热尝尝。”
秦笙挑了个她身旁的位置坐下，拿起羹匙将碗里搅开后，盛上半勺细细品尝。
鱼肉滑嫩无土腥味，一口便驱散了秋日清晨莫名的寒意。
在褚绮罗期许的目光中，秦笙点头表示好喝，但开口却问道：“半月前，耕畜先后离奇死亡是你谋划的，对吗？”
“颠茄偏爱粗糙的高地土壤，常见于硬木林。”她下意识搅动起羹汤，“可那日，它们却在河岸边将其误食。”
褚绮罗并无意外地轻笑道：“是我。”
她拉开衣袖，解下束缚在小臂上的绑带，其下是大片溃烂的肌肤。
秦笙握住她的手，小心地用指尖在伤口边缘轻轻按压。
这不似正常鲜红的创面，它呈不规则的锯齿状。周围组织较硬，并伴有无法遮掩的浓烈的恶臭。
“再不离开，我就真的走不了了。”褚绮罗将伤口重新缠绕，她的眼眶开始泛红，“阿笙，我的一意孤行害了疼爱我的姨母，默默陪伴的爱人。”
“可如今也不算大仇得报，不过是抓住了几只处在下游的老鼠罢了。”
褚绮罗低下眼眸，声音有些嘶哑。
“那陈女冤魂索命的消息，也是你放出的。”秦笙偏头思考，在脑海中拼凑起案件的过程来。
“啧，还是这臭性格。”褚绮罗看到她不被自己的表演所干扰，白了她一眼。
“嗯，他要下派巡查的消息，我一个月前便知晓了。”褚绮罗捻起一块桃酥咬了半口，“若是普通的命案只怕报官了，那群酒囊饭袋也会合力压下，但流言可不是他们能控制的。”
“我还向他们母子透露了，秦忱要将......交给旁系的消息。”她假装吞咽，将某些字眼藏匿起来。
后用帕子擦了擦手，继续说道：“还真是狠心，就连几日都等不了直接将他害了，倒是免得脏了我的手。”
“之后便按计行事，连同阿清一块拖走他的尸身伪装是陈女复仇。”
“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若不是他贪慕颜色强娶，却又逼死她，我也没机会靠近收集证据。”
褚绮罗从腰间解下半块玉佩，推到秦笙面前，“我要去投奔叔父了，他老人家一直盼我回去。如今已掀开一角，再留在此处也无意义。”
“日后你若是去了长安，便拿着它来卫家寻我。”她翩然起身，向着屋外等候她的褚以清走去，“卫泽兰，这是我的本名。”
她如飞燕般轻快离去，挽住对方的手亲昵地说着些什么。
秦笙低头继续喝汤，她也不知自己的嘴角早已挂上笑意。
.
半月后。
“取甘草、独活各十克，羌活、川穹各十二克，防风、茯苓各十五克，荆芥穗、柴胡、积壳各一百二十八克，用水煎服，每日一剂。”
秦笙俯身，将麻纸放在膝盖上，抽下束发的笔簪，提笔将刚才所述一一写于纸上。
她控制住力道，尽量让字迹清楚工整。最后一笔写尽，交给在一旁紧张等候的女人。
“多谢秦医。”女人小心接过后，将其折叠收好，口中还不住道谢。
秦笙站起身，面对她递来的还带有体温的钱币，只取了十文。
“我不过是问诊罢了，之后取药、用药皆所耗不菲，这十文足以。”她摆摆手表示拒绝，随后快步离开。
此刻已是申时，正是佣者下工的时段，本该拥挤的路段却没什么行人。
秦笙停下盘算生计的思绪，有些困惑地打量起街道来。
但她还在为这月的伙食发愁，倒不是特别在意。
漫步穿行过窄路后，右转向着米铺走去。
“伙计，要半斤糙米。”她推出三文钱放在台面上。
“好嘞。”对方取出存在桌下的木斗，当着秦笙的面将其装满。再用板子一刮，米与桶严丝合缝，保证分量准足。
他收下秦笙放于桌面的铜钱，确保钱货两清后，再从米筐内取出一些洒在抹平的米斗上，形成添头。
秦笙从药箱中取出备用的米袋，将米斗中的糙米悉数倒入其中。
她手上不停，开口状似无意地问道：“小哥，今日街上怎么这么冷清？”
“据说是告示栏新贴的布告与邻村有关，自从清水村封锁解除后，里面空无一人，大家都人心惶惶。这不，一出消息就都赶去瞧一瞧。。
他的话中掺杂着因还要上工，未能去看的可惜，“秦医，我记得你不是从那儿来的，知道些什么吗？”
秦笙将米袋收口，假做无辜道：“你也知道，我这职业要四处行医讨口饭吃。此前碰巧远游，也是一无所知。”
她提上口粮转身离开，不再给对方发问的机会。
“布告吗。”秦笙口中默念，也向那儿走去。
自从那日她离开秦宅后，便发觉村中空荡无人。出于自保心态，她回家拿上阿婆做的护身符，就沿着山路绕至邻村。
既已无牵无挂，又何必引火上身。
“你看这......”
越是走近，越能看到大批围绕观摩的百姓，耳边也隐约传来他们的窃窃私语。
秦笙一手紧握药箱提手，一手将米袋护在胸前，费力挤进人群中。
连冲带扒，期间处处道歉，才勉强来到前排。
告示上的内容满满当当，尾部并联着两个鲜红的官印，通篇读下主要是两个主题。
一、清水村官商勾结，通过律法漏洞犯罪牟利。
二、县令与众犯事者皆伏法斩首，以儆效尤。
没有提到灰色粉末是情有可原，但秦忱之死也未有解释，看来其中还有不少内情。
秦笙无言，看来此地也不可久留。
她蹲下身，猫腰从人群的空挡向外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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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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