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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第56章

小说:

阿蘅

作者:

十三槐

分类:

现代言情

现实中并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的纠缠和拉扯,那就是许之蘅和姜和最后一次的交集。

日子一成不变,悄然入秋。

一日早上,许之蘅下楼打算去一趟超市。

在楼下大厅正好遇见了房东,老太太挎着个篮子像是也要出门。

许之蘅在篮子上落了眼,里头装着几个苹果和香蕉,几袋雪片糕,一小纸袋的香。

许之蘅问:“要去上香吗?”

老太太欸了一声,笑呵呵地说:“是喽,今天初一了。”

许之蘅想了想,问:“我能一起去么?”

老太太回她:“能呀,我看你天天都不出门,年纪轻轻的,这样身体会闷坏的。”

许之蘅笑着将她的篮子挎过来,“我帮您提吧。”

*

她们是坐公交上的山,老太太精神有些乏钝,上车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小盹。

车慢慢悠悠开了将近一小时,俩人在站台下了车,又往上走了一段路。

老太太腿脚不好,走得很慢,气喘吁吁地自嘲道:“老咯,以前年轻的时候从……这座山走到那座山都累不倒,现在……唉……”

说实话,许之蘅也好不到哪里去。

本来平日里她就不太动弹,这会儿挎着篮子又要扶老太太,冒了一身的汗。

咬牙往上走过一段不长的石阶到了地儿,许之蘅的脚步都已经在发飘了。

那座寺庙看着就古旧,老太太说今天初一,可来参拜的人也不多,进出间只有寥寥几个。

正殿里有个年纪颇大的老和尚,闭眼坐在解签处,也不知是在入定还是在打瞌睡。

许之蘅稍一抬头,迎目就是殿中央矗立着的那尊宝相庄严的佛像大金身。

佛低垂着眉眼,肃穆而慈悲,不知在俯瞰谁。

老太太恭敬摆完供品,上了香,跪在蒲团上喋喋开始念经。

浓浓的烧香味着实熏眼闷鼻,许之蘅站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缓步走到殿外去透气。

都说佛门净地会令人心静安宁,她却是没有什么感觉。

*

半个多月后,许之蘅闲着没事,独自又去了一次那座佛寺。

那天落了雨,寺里格外冷清。

她握着伞,站在殿外檐下看了很久的雨,转身步入正殿。

殿内无人。

许之蘅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阖眼冥想,犹如入定。

过了很久,她伏地摊手长叩一头,握过签筒缓缓摇动。

木签落地,背面朝上,她弯腰拾起翻过来,红漆正面上刻着——

第七十签下下签

许之蘅垂眸望了几秒,把签放回筒里。

取签处无人。

她打开签本,翻到对应的一页,上面说——

第七十签,下下签。

奔波阻隔重重险,小儿命中犯三官

做事攻读难成就,万里千山去难还

解曰:命中带克之象

殿外淅沥的雨声,忽而哗然。

许之蘅侧抬起头,仰望着那尊沉默屹立的佛像。

仍旧是那样慈眉善目的一副俯相,连余光都是那样悲悯。

像在看她,却无法渡她。

*

再不久后,许之蘅买了一辆车。

十来万的黑色丰田,外形规规矩矩。

试开几天车后,许之蘅给房东太太又交了半年的房租,同她说自己要出去一段时间,转天便拎了个旅行袋开着那辆丰田上路了。

许之蘅基本只在夜里赶路,别人觉得乏闷无聊的高速路她却最喜欢开。

天好像永远都不会亮,整个世界都是寂静的。

无数的隧道长长短短,亮如白昼,可穿过去之后,眼前又是一条暗路,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就像她的人生。

可许之蘅并不想让自己的生活彻底坏为一潭死水。

她有很多钱,也有着大把的时间。

所以她要想去看最秀丽巍峨的风景,吃令人愉悦的美味食物。

网上说哪里好玩哪里值得去,她便去。每到一处她也会在网上搜索当地的特色美食去堂食品尝。

有时觉得累了,她就随便在某个地方停下来,找一个住处暂时歇脚几天。

足足小半年,她都飘荡在外面没回过岛城。

可去的地方越多,许之蘅就愈加感到乏累。

纵然那些风景再美,她过目便忘,实在发不出一声惊叹。唯一想的就是那些旅游地的人太多了,太拥挤了。

各地的特色美食再诱人垂涎三尺,她也只觉得吃下肚同白粥无异,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

许之蘅不知道自己是在何时丧失了大悲大喜的能力,不管什么对她而言都像白水一样地凉淡无味。

时间里头好像掺了胶水,随着日子钻进她的毛孔,渗进了血液里,渐渐在她全身流动。

她的身子便僵了,感知力也在凝钝。

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站在悬崖边吹羽毛的人——

怕羽毛落入谷底,所以只能不停鼓嘴吹气,哪怕缺氧到头晕眼花也仍要让羽毛坚持漂浮在空中。

看起来是那样滑稽,令人发笑。

可哪怕知道这样无用,她还是不断四处去走,固执地让身心飘荡没有落点。

许之蘅只不过想这样熬熬看,她想熬到能心胸开阔的那天,她想坦然放下一切面对新的生活。

*

转眼又是一年春节,高速路上堵得像老年人的肠道,很久都不蠕动一下。

许之蘅已经在服务区逗留了四个多小时了。

她在车上小憩了会儿,醒来发现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雪,远处的山隐在雪雾里,看不真切了。

许之蘅摸了烟盒火机和一小包纸巾,缩头缩脑地下车去上厕所。

回来时听见一旁有音乐飘过来。

那歌给人一种八十年代迪厅的感觉,在冷冽的空气里一下就抓住了她的耳朵。

许之蘅目光顺了过去。

不远处停了一辆黄色的小车。

车窗降着,驾驶位上坐着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孩子,她穿着亮粉色的羽绒服,嘴里嚼着口香糖吐出一个圆泡抿破,点头跟唱——

迪斯扣……怎么可能不知道

女孩摇晃着脑袋,渐入佳境地在车里子里快乐耸肩。

许之蘅走回自己个儿车边,靠着车身点了根烟,拿手机上百度搜索那一句歌词。

她听错了,那个词原来不是迪斯扣,是disco。

不知觉间,那首歌结束了。

许之蘅长长吐出一口烟雾,冷得指间僵凉。

她一直固执吹浮的那片羽毛,终究还是在渐渐淡散的烟雾里无声落入了深谷。

*

许之蘅放弃了本来要走的路线,改路回程。

春运堵得厉害,她开了两天的车,在除夕中午时分才回到岛城。

岛城无雪,天有点阴,湿寒交加。

许之蘅将车停在巷子外面的一家快捷酒店的停车场,走回出租屋。

离得老远就看见房东太太站在门口,身旁放了一把梯子,颤颤巍巍好像是要爬上去换对联。

许之蘅连忙疾走过去,唤了她一声:“婆婆。”

老太太一回头见是许之蘅,满是沟壑的脸上半点讶色,“回来了呀?”

许之蘅点点头,望向塑料袋问:“要换对联吗?”

老太太笑着说:“过年了嘛。”

许之蘅说:“我帮你贴吧。”

“好好,那真是麻烦你喽,我儿子他们可能晚上才回来。”

许之蘅爬上梯子,将去年的旧对联撕下来递给她,又从她手中接过新对联,展开紧贴在门边辨了辨正歪固定好,低头询问道:“这样可以吗?”

“往左边一点点,哎对喽这样正好。”

“好,透明胶弄一点点给我。”

老太太将旧对联仔细折好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又从塑料袋里拿出灯笼递给她,顺嘴问:“不回家过年啊?”

许之蘅往梯子上又踩了两阶,淡淡答道:“嗯,我家太远了。”

“过年当然要回家的呀,现在飞机什么得不是很快窝?”

许之蘅没应声,抻高胳膊把旧灯笼取下来换上新的。

末了,她从梯子上下去,又抬头看了一眼。

左右两盏灯笼晃来晃去,金色的花篦也跟着摇荡。

“晚上你下来我家吃年夜饭吧。”老太太说。

“不用了。”

“别客气呀,也就多双筷子的事情窝。”

许之蘅笑了下,“真不用了。”

*

傍晚,房东家的两个儿子陆续带着家人回来了。

楼不隔音,闹腾腾的,全是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声音,吵得人脑袋发涨。

不消多时,许之蘅的房门被人叩响。

许之蘅下床去开门,看见门外站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脸肥嘟嘟的,眼睛特别亮。

小男孩手里抓着个小汽车,半点都不怯人,昂着脑袋奶声奶气说:“你好姐姐!奶奶叫我叫你下去吃饭。”

许之蘅微微弯腰朝他笑了笑,温声道:“你好,麻烦你跟奶奶说一声,姐姐要出去跟朋友吃饭了。”

小男孩应了一声,腾腾就奔下楼去了,嘴里还叫着——

“奶奶!奶奶!姐姐说她跟朋友吃!”

许之蘅关门回屋换了身厚衣服,锁门出门。

楼梯间里弥漫着家常饭菜的香气,能听见几把声音在用本地话笑谈着。

下到二楼,许之蘅瞄了一眼左边老太太家的饭厅,里头灯光亮堂堂的,一大家子其乐融融的。

她收回目光,悄默声地下楼去了。

*

今天其实有点冷,街上路人行色匆匆,脸上大多都挂着回家的喜意。

四处都是张灯结彩,街道两边的绿化带挂着的电子灯笼红彤彤地发着光,一路明亮延伸到远处。

许之蘅四处游荡了会儿,勉强在一条街上找到了家还开着的小炒店。

她赶得巧,踩进店里时店主刚解下围裙,像是准备打烊。

本着多赚一笔是一笔的想法,老板只犹豫了下,又重新把围裙系上了,憨厚地问:“美女,吃点啥?”

许之蘅走到菜柜旁,低头看了会儿。

见她没出声,老板又说:“菜是不多了,前头都被打包走了。”

“炒个娃娃菜吧,蒜苔炒肉……再来个牡蛎豆腐汤。”

“好嘞!”

老板动作麻利,将菜端到许之蘅桌上,坐到一边拿手机看起视频来。

没几分钟,老板接了个电话,许之蘅听见他说:“马上就回啦,啊——等会儿的。”

许之蘅实在不好意思细嚼慢咽让人等,加快速度扒了几口饭菜,盛了碗汤喝完,温声问:“多少钱?”

老板诧异抬头:“吃好了?”他往许之蘅桌上瞅了眼,又说:“都没吃啊,要给你打包不?”

“谢谢不用了,多少钱?”

“五十九。”

许之蘅付了钱,走出小炒店。

七点多的光景,街道上比先前更加冷清。

许之蘅抽抽鼻子,又在街上晃悠了两圈,居然一时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方才饭吃得太快,她这会儿觉得胃一阵抽疼,冷风一吹更是头晕目眩。

连忙找个背风处,蹲在地上抽了两根烟才稍稍缓过来点。

远处隐隐传来几声烟花窜天的倏响。

许之蘅抬头,看见很远外的两幢高楼中间一条光线迅速上升到最高点,在沉厉的夜色中炸出几朵绚烂的花,缓慢湮灭下去。

居然,又是一年了。

*

过了初五,老太太的儿子相继离去,闹腾的小楼意兴阑珊,再度回归沉静。

许之蘅没再出远门了,任外头再如何春意喧嚣,她依旧无动于衷地龟缩在出租屋里。

电视机没日没夜无声开着,她却从来不看,抱着个手机如同烂泥一样地在房间里站着、坐着、躺着。

许之蘅在网上看到有人说手工编织是天然的抗抑郁剂,于是便出门去买了好多的毛线团和竹针回来。

小时候她曾见过刘雨晴打毛衣时手指翻动飞舞的模样,看上去那样简单。

可等她自己找了个织围巾教程上手织才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最开始时,许之蘅很难集中注意力,拿针也笨拙,一团毛线总是织了又拆,拆了又织。

一段时间之后手练熟了,她也能像刘雨晴那样,不看针线也能织得飞快。

刘雨晴什么都会,会织毛衣、围巾、袜子,还能勾鞋子、毯子和地垫。

可许之蘅只会织一种款式的围巾,没再去学其他的。

她织了不同颜色的很多条,衣柜里被她塞得满满当当,她却仍旧在织。

直到后来有一天,她在即将给围巾收针时才发现——

围巾中间有一块针脚被她织错了。

许之蘅默了一会儿,神色淡淡地脱了竹针往回抽线。

鹅黄色的毛线在她一下又一下的拉扯中就像卷曲的方便面落下,在床上渐渐团成凌乱的一团,莫名间结出了好多个难解开的结。

许之蘅心平气和地握着毛线球,边解结边往回滚线。

解着解着,她的动作越来越慢,眼神逐渐开始涣散。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此刻在做什么。

在意识到这个问题后,许之蘅停住了动作,眉眼黯然地放下毛线球。

就那样一动不动静了约莫半分钟,她缓缓抬起双手捂住了脸。

许之蘅不是感觉累了,只是突然觉得一切都只是徒劳。

不管她怎么样努力去尝试,挣扎还是摆烂,都是枉然。

她愿意向生活妥协低头,却始终没办法同自己和解。

她当然知道自己并不是最惨的,当初同她一起误入歧途的小芸被逼得疯疯癫癫,现在人在何处都生死未知。

为了一口饭像狗一样卖力干活的比比皆是;医院里苟延残喘只为抓住一点生机的人也多如牛毛。

世界上比她惨的大有人在。

命运对所有人都残酷,每个人都不容易。

道理她当然都懂,可是她就是走不出去。

人生一定要无比惨烈才有资格痛苦吗?

那何不如直接做不会独立思考的畜生,吃吃睡睡,临了挨上一刀干干脆脆?

许之蘅对命运已经无力愤然怨怼,可有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会想——

她是什么很坏的人吗?

她自问从来没有做过大奸大恶的事情,怎么就会走到这个地步呢?

她在年少时确实无谓犯下了一个错误,但她真的已经知错了,可为什么她的人生就再也没了回头的可能呢?

小时候,许之蘅最喜欢哆啦a梦的任意门,自由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光是想想都令人觉得快乐。

可现在她一点都不想要任意门了,她幻想着祈求着上天让她坐一次时光机。

她想回去,回到一切错误都还没开始前的十八岁去。

她真的……好想回去。

*

春夏秋冬,昼夜交替。

时间像按下加速键般地流逝而去,而许之蘅的生活却如一潭死水般毫无变化。

许之蘅觉得自己大概是生病了,但她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是哪里病了。

她不觉得孤独难熬,能吃能睡,大部分的时间里,她要么长久地发呆,要么就在并不大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像游魂般地晃悠。

偶尔她会去到窗边,点一根烟仰望巷子顶端的天空,总觉得一切都很迷幻,总是雾蒙蒙的。

随着时间逝去,她的思绪变得更加混沌。

她彻底不想见人,不想说话,不分昼夜地总是缩在床上睡觉。

可她想念的那些人,却从来不到她的梦里来。

*

22年七月底末,许之蘅去厦门看了那个歌手的演唱会。

那天炎热异常,她挤在摇曳晃动的人群里,像被潮水裹住一样的呼吸困难。

人真的太多了,多得让许之蘅心生恐慌。

她的身体被前后左右的人夹推着,完全不由自己。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的自己。

在年幼时,许之蘅特别喜欢热闹,也很显眼包,她耐不住寂寞,爱人多的地方钻。

上小学一年级时,有一回汇演,老师没让她上,她大哭大闹了一场,最后美滋滋地如愿以偿上了场,虽然只是后排的位置。

那时她好开朗,像小太阳一样灿烂笑着,面对着台下无数大人笨拙却又自信地跳着并不熟练的舞蹈,心里充满花开般五彩缤纷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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