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亚呆了一个星期,俩人又飞回了H市。
才回H市没两天,姜和就得了重感冒,窝在家里恹了七八天才算恢复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车祸的肺挫伤没好全,感冒倒是好了,咳嗽却不见好。
平日里姜和又是烟酒都来丝毫不忌讳,咳嗽起来就像古代得了肺痨的大少爷般的。
有时候半夜睡着,许之蘅总会被他压抑的咳嗽声吵醒。
偏偏姜和自己压根就不上心,她几次要拉他去医院做检查,都被他躲了过去。
不知不觉十月又过去了大半。
周六早上。
许之蘅见天气晴朗,把姜和从床上赶下去,拆下四件套换洗。
姜和像幽灵一样慢吞吞地踱到客厅,倒进沙发里醒神。
许之蘅把四件套塞进洗衣机,轻手轻脚地拉上落地窗,回到卧室。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出一条未读短信提醒。
短信来信人是一个陌生号码,内容寥寥几字:[许小姐,聊聊吗?]
许之蘅心里那股预感又涌了上来。
她甚至都没问你是谁,回过去一个好字。
那头问:[什么时候?]
[下午吧。]
[两点。]这条短信底下很快又捎过来一条地址。
许之蘅没再回复,坐在床边定定望着手机屏幕。
姜和打着哈欠从外面走进来,看她那副出神的模样,把脑袋往手机屏幕上凑,“看什么呢?”
许之蘅按下锁屏键,面不改色道:“我姐夫发来的。”
姜和点点头没作他想,起身摸过床头烟盒抽出一根,问:“天气挺好,下午想不想出去玩儿?”
许之蘅一脸平常道:“下午我和黎韵约了去逛街了。”
闻言,姜和抿烟点燃的动作停了下。
他抬起头来:“你最近好像跟你那朋友在一块玩儿啊?”
许之蘅应:“你不喜欢,我就不去了。”
姜和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那我跟陈玖他们打牌去了?”
“好。”
*
下午一点开外,许之蘅出了门。
拦了辆出租车,给司机报了短信上给的地址。
十来分钟后,出租车在一个胡同口停下,司机扭头说:“姑娘,是这吧?”
许之蘅朝窗外望了望,胡同口上的挂牌名字是一样的。
“要不你走两步?我怕到里头不好掉掉头。”
许之蘅点了下头,付钱下车。
进了胡同,许之蘅拐来拐去好几分钟才寻到地方。
那是家装潢复古的法式咖啡馆,门敞着,隐约能听见里头轻柔的音乐传出来。
许之蘅进了门,打眼就瞧见前台里外分别倚靠着两个女人正在聊天。
里头那个女人正在擦咖啡杯。
靠在外面的女人是姜和住院时在医院里见过的那位。
她姿势慵懒,唇间抿着一支烟,垂头轻笑。
听见动静,女人侧过头来,烟雾在她脸前散开。
“嗨。”尚茵朝许之蘅抬抬手,脸上笑容依旧。
许之蘅并没说话,只是静静站在离她两三步远的地方。
尚茵说:“我朋友的店,有点不好找吧?”
许之蘅轻嗯了声。
“喝点什么?”尚茵问。
许之蘅摇摇头。
“那就跟我一样好了。”尚茵笑着拧灭了烟,摸过烟盒,朝前台里擦杯子的女人问:“楼上都空着吧?”
“去203吧,那间视野好些。”
尚茵应了声,抬脚往实木旋转楼梯那边走。
许之蘅默默随上去,鼻间忽然嗅见一丝幽幽的暗香,她脚步稍稍一顿,抬眼望着尚茵上楼的背影。
那道香水味,她曾在姜和衣服上闻到过好几次。
*
203雅间。
白纱材质的窗帘大敞着,室内明亮,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气。
尚茵自在地靠进了椅子里,把烟盒搁在桌上,“坐吧。”
许之蘅在她对面坐下。
“我叫尚茵。”
许之蘅疏离礼貌应回去:“许之蘅。”
“我知道你的,许小姐。”尚茵笑起来,“你知道我么?”
“知道。”许之蘅答。
尚茵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没有剑拔弩张,没有虚与委蛇,她们就只是面对面沉默坐着。
许之蘅朝桌旁窗外往下望着——
底下是一条安静的巷子,路边一家大门,古色古香。
依稀能看见门檐下挂着两盏黯淡的红灯笼,风一吹,摇摇摆摆的。
尚茵盯着手里燃烧的烟,时而抬眸看向她。
门被轻轻叩响,方才在楼下见过的女人端着托盘走进来把两杯咖啡端上桌面,又带门离去。
咖啡醇厚的味道渐渐在室内弥漫开来,和那股玫瑰香气混合在一起。
尚茵似乎是没睡好,打了个哈欠。
她从烟盒里抽了根烟,抿在嘴里点燃,才问许之蘅:“抽么?”
许之蘅摇摇头。
尚茵眯着眼吸了很大一口烟,两腮鼓起来再吸进肺里反吐出来。
她的目光透过缭绕的烟雾定在许之蘅脸上,“你看起来好安静啊,许小姐,你心里在想什么?”
话头抛得莫名,许之蘅并没有接,问:“你找我做什么?”
“嗯——”尚茵稍稍往后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其实我也可以不找你的,但是你别误会啊,我找你可不是为了棒打鸳鸯的。”
许之蘅没吭声。
尚茵看了她片刻,说:“看你这幅平静的表情,我就知道姜和什么都没同你说,是吧。”
平铺直叙的一句话,却让许之蘅心里升起淡淡的难堪。
尚茵吐了个烟圈,“首先我申明一下,我不喜欢姜和的,姜和估计更讨厌我,但这个婚我们没法不结。”
“你知道的,家庭是没办法由自己选的,你既然承了庇荫,就必须付出点什么。”
尚茵:“我听家里说姜和要从他爸手里接手公司了,你知道么?”
闻言,许之蘅敛下眉眼,仍旧不语。
她只知道姜和最近很忙,至于在忙什么她并不知晓,更不会凑上去问。
尚茵也不在意,语气淡淡的:“姜和家里那些破事圈里人没有不知道的,这对他来说确实是笔划算的买卖。”
“至于我呢,是个搞艺术的,很烧钱的。”尚茵感叹一声,“再加上我对象身体又不太好,一直在国外治疗,那真是……花钱如流水呐。”
“我喜欢女生,姜和名声烂,这是我们圈子里都知道的事情,这都能把我们俩凑在一块也是挺神的。”
尚茵把烟灰缸拉到面前,朝里头磕了下烟灰,并未去看许之蘅的表情。
“姜和想要拿回来他母亲家的东西,而我也不能失去家里的经济支援,你懂我意思吧许小姐?”
许之蘅轻轻嗯了一声。
尚茵这才抬眸去看许之蘅,笑着说:“所以我同姜和说,既然各自有感情都不愿意断,干脆形婚吧,各取所需,互不干涉。”
许之蘅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波澜不惊:“所以呢?”
尚茵语气柔和道::“许小姐,其实说起来你挺幸运的。”
很突然的,一股倦意再次将许之蘅裹挟起来,卷到了天上。
为什么每个人总是要同她说——
你运气不错。
你挺幸运的。
说实话,许之蘅有点想笑,但她扯不嘴角。
尚茵把烟掐了,瞥见许之蘅略略沉下的脸色,轻笑了声:“许小姐,我喜欢女孩子。”
许之蘅:“什么?”
“我是说——我的性取向是女孩子。”
“……”
“嗐,我理解姜和对你估计是想温水煮青蛙,毕竟换做我也是说不出口的。”
“……”许之蘅实在不明白她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地到底想表达什么。
雅间里静了一会儿。
尚茵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眉梢染了一股颓意,“很抱歉啊许小姐,人都是自私的,姜和既然不说,那坏人我来做,不挑明我心里没底。”
许之蘅静了静,问:“说什么?”
尚茵说:“姜和同你怎么样我不管,但我瞅他大概也是不想放你走的,你也不用担心我这边,婚后我不打算生活在国内。”
许之蘅觉得她的话大概没有说完,静静地等着。
尚茵一副果然你很懂的模样:“我就一个要求——”她顿了顿,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缓声道:“你和姜和的小孩,至少是第一个,要是我的孩子。”
“……”
许之蘅的喉咙有些干涩,手指扶着温温的杯壁缓慢转动,却没有喝一口。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道:“……我不明白。”
尚茵又点了根烟,“我不会同姜和生孩子,但姜和的孩子必须是我的孩子。我这么说,你明白么?”
她笑了笑:“我知道你可能觉得很受冲击,但是这算是对我们都好的方案了。”
尚茵曾预想过许之蘅的反应——
她或许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拿咖啡泼向自己,恨声骂:“你侮辱谁?!”
也可能会眼藏虚荣,几度衡量后发问:“那我能得到多少?”
亦或者面色苍白,摇摇欲坠间伤心地流下两串眼泪。
……
可都不是。
对面的许之蘅一句话都没说,像个封了嘴的闷葫芦。
她像个漂亮陶瓷娃娃静静坐着,神情沉淡而平静,半点没有年轻女孩该有的情绪波动。
尚茵看着她,倒不觉得她心机深沉,只觉得姜和的喜好还挺独特。
窗外的阳光似乎更大了,连带照得室内更加明亮,亮得人睁眼都觉得累人。
许之蘅半垂眼皮,目光落在那杯颜色醇黑的咖啡上,出神在想:应该味道很苦吧?
此刻,她面前突兀地铺开了一张答卷,尚茵将笔递到了她手上。
可这张卷子却从来没有给她提笔落下答案的机会,姜和暗中早已替她先作了答。
许之蘅从一开始就知道姜和就是这样性格的一个人,极端又尖锐,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摩。
她理解姜和的。
因为她清楚他有多恨顾念和,也明白他有多痛苦,所以她都理解。
尚茵说她喜欢的是女孩子,她同姜和之间只是一段纯粹利益关系的婚姻——
她难道就可以蒙起头遮住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和姜和在一起吗?
这就是她的幸运吗?
许之蘅心凉如水。
她并不气姜和,也不怨任何人。
故事为什么这样狗血俗套?大概是因为这样不对等的关系大多数往往都是这般俗套下场,全凭个人良心与底线。
尚茵的声音又在她耳畔响起:“许小姐,你不用觉得自己是牺牲品,你要想的是该如何选择如何去做,才能让自己得到最大化的好处。”
她的语气极为疏淡,却透着残忍:“当然我知道这样对你来说是很不公平,所以作为补偿,物质方面你尽管提,姜和自然会安抚你,我这边也会给你一个满意的数字。”
许之蘅抬眸看向她,淡声道:“我不要钱。”
尚茵没有半点意外,点点头:“那你要什么?”
许之蘅静了两秒,只轻声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一提这个话题尚茵就郁闷,忍不住蹙了下眉:“鬼知道,婚都还没订呢,再快估摸也得年底吧。”
“我知道了。”
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尚茵神情微动,凝眸审视着她,缓缓把烟戳进烟灰缸里拧灭。
她懒得再做坏人去挑明,只说:“我不想一直逗留在国内,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孩子越早要越好。
许之蘅再度低下头去,声音清清淡淡:“你给我一点时间。”
*
姜弥烟忌日的那天,姜和一大早便出了门,直到傍晚才回来。
他进了门,没同她说话,脱下外套往沙发上一丢,径直去酒架上拿了瓶洋酒,一言不发地坐在酒吧台边闷头开喝。
许之蘅感受到了他低落的情绪,但她没有问他怎么了,因为她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只是靠在沙发上,偶尔向他的方向老一万。
一瓶见底,姜和起身径直去了卧室。
许之蘅跟进去,以为他是去洗澡,去为为他准备睡衣。
没过两分钟,卫生间门打开。
姜和站在门口,红着眼居高睨她,“进来。”
许之蘅瞅见他冷峭的脸色,抱着睡衣走过去,“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姜和抓住胳膊往里一带,她没有防备,险些摔倒。
姜和将她扯到浴缸旁,声音平缓:“进去。”
许之蘅稍微抬眼看向他。
他眸色沉暗,眼尾猩红,不见平日温情。
只是一眼,她在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
浴缸里还在放水,哗啦啦的,已经到了三分之一的高度。
水流声不绝于耳,在浴室里甚至回声不断。
许之蘅突然觉得心口发闷。
她静默着,看着浴缸里的水位一点点攀升,有一股不适感从心头浮起。
可最后她什么都没有问,把睡衣搁在柜子上,顺从地赤脚踩进浴缸缓缓坐下。
十月末的天,水已经凉得刺人。
许之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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