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幼仪看着眼前的男人,确实长高了许多,眼睛还是璀璨的,不知道他看向灵娘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眼睛闪闪发光?
“幼仪,我和母亲商量过了,她说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可以提前婚期!”他兴高采烈。
“提前婚期做什么呢?”苏幼仪抽出被他紧紧握着的手。
江迟安全然未觉苏幼仪的情绪,他道:“自然是早点成婚,我们也好早点在一起。”
苏幼仪冷冷看着他。
被这样的目光盯住,江迟安有些心虚。
他咽了咽口水,问:“幼仪,难道你不想早点嫁给我吗?”
“早点嫁给你做什么?好叫你那怀了孕的外室早点入府养胎吗!”
苏幼仪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你,你知道了?”江迟安瞬间瞪大了眼睛,“是江迟序告诉你的?!”
他还想上前拉住苏幼仪的手。
苏幼仪连连后退。
好啊,兄长也知道这件事?那这家风是否该正一正呢?难道说他只正外人?
“灵娘真的是个意外。”江迟安几乎要碎在她的眼泪里。
“你只需给她一个名分,别的不用操心。”
“幼仪,我发誓,成婚以后,我只要你一人,除了灵娘,不会再有别的妾室。”
苏幼仪摇着头,涌出的泪水几乎要淹没她的喉咙,此时此刻,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么多年,我对你如何你还不知道吗?我喜欢你,幼仪,真的。”
又是这句话,但是现在苏幼仪没心情脸红,她只觉得水仙香气再次扑鼻而来,有些恶心想吐。
苏幼仪擦了擦泪,“江迟安,我看错人了。”
江迟安急了,“幼仪!灵娘她绝对不会动摇你正妻地位。”
“她性子豪爽,今后也不会与你耍心机,你放心。”
江迟安郑重承诺,仿佛已经和灵娘认识了十年,像了解苏幼仪一样了解灵娘。
苏幼仪躲开江迟安要给她擦眼泪的手。
“我还要去老夫人那里,小公子请离开吧。”
听她拒人千里之外,江迟安那股富贵公子哥的脾气又上来了。
“那你究竟还想要我怎么跟你承诺?难道要灵娘大着肚子跪倒你面前发誓吗?”
“好,可以,我把她叫来!”
“江迟安!今天就是她大着肚子跑出来当街跪在我面前,我才知道这件事。”
“请你离开。”
“怎么可能?”江迟安不信。
灵娘是最不屑于这些小动作的人。
“你离开!”苏幼仪开始推人。
江迟安被她推到门外去,站了片刻后才离开。
苏幼仪擦干眼泪,整理了妆容,往鹤鸣堂去。
这段路格外漫长,天阴沉着,厚重的云层如浓烟一般堆积在天边。
仿佛走了十年那么久,苏幼仪又站在鹤鸣堂院中。
“哎呦,苏姑娘,半个时辰前就遣人去喊你,怎么现在才来?”刘嬷嬷嗔道,“老夫人都歇下了。”
苏幼仪感觉到周遭空气愈发潮湿,时不时有几只燕子低低略过院中,要下雨了。
今天,她不想现在这淋雨等这扇紧闭的门打开。
“那看来不巧,既然老夫人歇下了,幼仪不便打扰,就先走了。”
说罢,她转身要离开。
“进来吧。”带着些愠怒的声音响起,是老夫人。
刘嬷嬷在门口抿着嘴不看她,苏幼仪也没多给她一个眼神,迈开腿往屋里走去。
老夫人脸色不好,比往常还差。
还未等苏幼仪行完礼,便开口呵斥,“这些年来教你那些,你是一点没听进去!”
根本猜不到这次是因为什么,苏幼仪自顾行礼站直了身子。
脑子里想着江迟安的事,她脸色也难看极了。
“倒茶。”
依旧是刘嬷嬷听声而动,倒了一杯刚好满到杯沿的茶水,然后看向苏幼仪。
苏幼仪几乎是肌肉记忆,抬脚走去,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把滚烫的茶水端了起来。
指尖很痛,她不想再忍了,小碎步化作一大步,直接迈到老夫人面前,不等老夫人接过,直接把茶水放在桌子上。
哐的一声。
然后她重新回到屋子中央,挺直了脊背站着。
“你就是这样端茶倒水的?!”老夫人眉毛倒竖。
苏幼仪仍低着头没说话。
老夫人全然没发现苏幼仪的不对劲,在片刻沉默后更加恼火,直入主题。
“算好了良辰吉日,竟然还上赶着提前婚期,全身上下几斤骨头越发轻贱了!”
......
原来是为了这事。
难道是她想提前婚期?江迟安究竟怎么和郡王妃说的?这件事竟然要叫她来承担骂名?
她分明说过不好提前,若是提前会叫郡王妃忙不过来。
“究竟是谁要提前婚期,老夫人不妨把小公子叫来问问。”
第一次这样理直气壮说话,苏幼仪心手有些抖,心跳的极快。
“还能有谁?除了你还能有谁?”老夫人声音渐渐高了起来,“别以为今后成了江家少夫人就能这样说话!”
“本不是我主张,凭什么训斥我?您把江迟安叫来问问便知,究竟谁是轻贱骨头。”
沉默了太多年,苏幼仪几乎忘了自己其实是个喜欢争一争的人。
......
屋里安静了一瞬,刘嬷嬷几乎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祖宗啊,苏姑娘今日是吃了十斤炮仗吗?
“你!你!你...”老夫人被一口茶水呛到,剧烈咳嗽起来,“你这个...”
“哎呦,老夫人,您可不能生气啊!”刘嬷嬷忙赶过来为她顺气,“前些日子被世子气得还没好利索,如今可千万不能再动气了!”
“逆子!逆子!全都是逆子!”
啪的一声,茶杯碎了一地,溅出来的茶叶沫子沾了苏幼仪一鞋尖。
“江家怎么养了你这么个——”
“老夫人,幼仪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搅您休息了。”苏幼仪跺了跺脚,把鞋尖上那些茶叶沫子震落,转身离去。
不再管鹤鸣堂里是砸东西还是骂人。
简直一塌糊涂,苏幼仪走在湖边,零星几滴雨落在脸上,她漫无目的游走着。
老夫人想说什么?养出了她这么个什么?
苏幼仪脑海里跳出无数词句,都是出自这些年老夫人之口。
狐媚女子、木讷姑娘、不懂事的孩子、没有教养的孤女,再加上今日新说的——轻贱骨头。
郡王府真的很大,小时候的苏幼仪也这么觉得,那时候她彷徨无措,直到江迟安出现。
那时江迟安每日都要喝药扎针,被郡王妃拘在屋子里不准出去。
她去拜见王妃的时候偷偷从窗缝里看过一眼,记忆模糊,但是那双灿烂的眼睛刻在了她脑海里。
江迟序是长子,是每日忙于功课的兄长,苏幼仪不敢和他说话,因为她害怕那双冷冰冰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
她怕江迟序看透她初来乍到的不安还有自卑。
终于有一天,江迟安能每日出来玩一小会了。
他牵着她的手,教她认郡王府里的碧水湖、芍药园、撷香阁......
他带她去见老夫人,他拉着老夫人的手撒娇:祖母,幼仪那么漂亮,您也一定喜欢。
他渐渐抹平她的不安。
她还记得他说:江南商贾又怎么啦?你爹可是富绅!富绅你知道吗?有花不完的钱!所以,有什么好自卑的?
他还说:兄长今日教我‘民生百态,能安居乐业便是好营生,不论贫穷富贵,自食其力便是上等。’幼仪,你看,这道理我虽说不出来,却也懂得。今后你不必再听那些人闲言碎语!
他也消除了她的自卑。
十年如一日,那双眼睛冲着她笑。
如今碧水湖清波依旧,莲风坞藕花初发,却物是人非。
苏幼仪站在湖边,沉湎过去使她几乎窒息。
忽然,一阵风裹着清冽松木香气袭来,紧接着肩上一重。
是一件墨色披风搭在了她肩上。
“你要干什么!”江迟序几乎是质问。
他的手久久没有垂下,蓄势待发一般,甚至有些抖。
苏幼仪恍然回过身来,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看着江迟序手中的伞,“下雨了啊。”
她抬起头想看看天,却发现这把伞的大部分都在自己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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