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召南是被床边滴水声音吵醒的,醒来发现是医院的吊水在滴答滴答往下流。
吊水走得很慢,半天不见水位下降,他眉目中带着几分积郁,把滴水速度调快。
陈助不知道在看什么,盯着手机,目不转睛。相召南躺了不知道多久,喉咙有些干,他想叫人给他倒杯水,刚一伸手,陈助发现他醒来,忙不迭递了个手机给他。
“相总您的手机,林女士打了好几个电话。”
骂得他跟鹌鹑似的。
“您看看给她回个电话?”
相召南当然知道林晓燕不会无缘无故给他打电话,只是不知道林晓燕心里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她打电话来干什么。”
陈助礼貌地笑了下,“不是很清楚,林女士没和我细说。”
相召南头还时不时阵痛,实在不乐意听见林晓燕的声音,但他想到之前给桑也打的十几个未接电话,实打实体悟到了被拒接的感受,被骂了一通之后,生出点改变的想法。
便主动给林晓燕拨了过去。
电话刚一打过去就被人接听了,似乎是守着手机等他打去。
“相召南你活腻了不是?三十岁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小年轻吗,学人家路边买醉,醉得跟烂泥一样,知不知道要是被人拍了照片送到你爹那你去,你连在相氏打工的资格都没有了!本来这两年你往家里拿钱就越来越少,我看你要是被相民那个老不死的踢出局你该怎——”
林晓燕上来就是一通骂,相召南忍着怒气听她骂了几句,最后忍无可忍,一句话没说,直接挂断。
他把手机丢到床上,“给我倒杯水。”
陈助又在看他的手机。相召南说完话之后等了十来秒,陈助才反应过来,把手机揣兜里。
“相总,您说什么来着?”陈助默了默鼻子,心虚问。
“谈恋爱了?”相召南拧眉,以前陈助从来不会这样失职,如果是谈恋爱,相召南倒可以原谅他这一次。
却见陈助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相召南直觉不对劲。
“在看什么?”
陈助也不知怎么想的,迫于威严也好,想气一下自己这个黑脸老板也好,竟直接把自己手机递到相召南面前,“相总您看,桑先生发的日常,看来他在离开您之后过得还……”话说到这里,陈助戛然而止,好似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手机屏幕上是桑也发的三张照片,两张是一种表演的记录,相召南隐约记得叫水上火壶,另一张则是桑也和一个老Alpha的合影,这个人相召南认识,也见过,林肯。
合影中,天色浓黑,桑也和林肯站在水上火壶前面,通红灿烂的火花投射出橙红色的光辉洒在桑也头发上,给桑也白皙的面庞蒙上一层暖洋洋的环境色,让他的笑容显得更温暖。
相召南没由来的感到一股浓重的危机感。
他无端害怕桑也在外面见识了太多迷离梦幻的事物,对贫瘠寡淡的他更感到无趣,进而加深了离他而去的决心。
“你……怎么会有他的好友?”相召南握着手机的手因为扎进了玻璃碎片,包了纱布,此刻有些颤,声音也很勉强。
“之前桑先生时常来送餐,他可能是联系不上您,就加了我的好友,便于询问您在不在公司。”
相召南垂眸,深黑的双目黯淡,他把手机递还给陈助。
如果桑也没有离开,按照他的习惯,知道桑也“勾搭”上了他的助理之后必然又要冷嘲热讽挖苦一番,但现在桑也走了,他却意外地能冷静下来思考,为什么他总会做出一些失态的行为。
他似乎总在对自己不自觉在乎桑也的事情遮遮掩掩,不论是看见他和其他Alpha有接触时的怒意,或是自己总被一丝一缕柑橘味信息素轻易勾得勃/起的恼怒。
把责任推卸到桑也身上,责他不忠,怪他淫/荡,这样就能抹去自己对背叛心中灯塔的愧疚。
只有这样他才能心中无愧地看着照片,心想是桑也引诱的他。
然而他故意给桑也设了道障碍,才让他和其他Alpha接触,又总是迟于给予信息素的安抚,压抑自己的欲望,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相召南也有桑也的好友。
他拿回自己的手机,找到桑也的聊天界面,上面的内容还停留在桑也发来的为雕刻无事牌而受伤的照片,和他冷冰冰的回复。
【一个无事牌能要几个钱,做这个干什么?还是说你们桑家已经破产连买个无事牌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不,他不是那个意思……
他只是,不想表现得在意,不想背叛他……
相召南大掌握拳,太过用力而绷裂了右臂的伤口,鲜血溢出来迅速染红了纱布。
他没管手臂的伤,仿佛不知痛一样,只是麻木地发送信息。
【那个火壶表演】
你喜欢看的话我可以让人给你表演一百场。
然而他的信息刚发出去,就收到一个血淋淋的感叹号。
他被拉黑了。
呼吸变得急促。
滴水太快,饶是相召南这样身体素质强悍的Alpha也经受不住,手背迅速肿了起来,传出涨涨的肿痛。
相召南直接拔掉吊针,动作太过粗鲁,以至于牵扯出一道细小伤口。
“给我定机票,我要去找他。”
他习惯性伸出常用的右手去揭VIP病房专用的被子。
毕竟是花了钱的,那被子虽然看着和普通病号被一样是白色,但光是摸着就比普通的好上百十倍。
然而相召南没心情去享受,反而觉得躁怒,因为他手臂骤然失力,被子又太丝滑,那被子竟然直接从他手中滑了出去!
像是在嘲笑他。
陈助也立马接话:“相总,您今天下午有一个会议,老相总要来视察,明天有一场购物节工作汇报,晚上还要回相宅聚餐……可能走不开。”
相召南沉默无言。
……
水上火壶的表演在当地引起了不小轰动,一连表演三天,桑也去看的是第二天的表演。
那天他刚从拍卖行的大门出来,就收到林肯的讯息,说中心广场有表演,听说是C国的传统技艺,问他能不能赏脸一起去看看。
桑也刚好也算计着要林肯掏钱给他当托,当即就答应了。
夜幕降临的那一刻,艺人踩着水上飞行器,拎着两侧的火壶一跃而上,随着艺人逐渐升空,火壶一抖,里面的木炭迅速爆发出火树银花般的焰火,照亮了夜空。
然而不仅如此,当火壶烧得炽热之际,艺人在水面高空旋转起来,两侧的火花随之而转,在夜空中流动,仿佛一只涅槃的凤凰。
那一刻,桑也的心也随之燃烧起来。
四年来乏善可陈的生活在这一秒钟变得生动炫丽,重新勃发出生机。
他会心笑了。
刚好有个摄影师在录像,似乎对他的笑容入了迷,主动上来询问能不能帮他拍张照。
桑也心情好,自然答应了,拍好之后摄影师还把照片隔空投递给了他。
本来以为到此为止,谁料那摄影师问了一句:“你们是父子吗?”
桑也笑了下,正要否认,就听林肯说:“看来我们长得就很有父子相啊。”
这话纯属胡扯。
一个C国人,一个M国人,就算林肯有些C国血统,二人在长相上也差异甚广。
摄影师分明是看二人的年龄差距在试探是不是糖爹。
那摄影师听这话也不知道到底言下何意,一时没有说话,还是林肯接了下去:“想要他联系方式?那你还不主动点,刚受了情伤。”
后半句话似乎是凑到摄影师耳边小声说,但实际的声量二人都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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