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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不大,甚至有轻缓之感,然而或许是此人凶名在外,听来竟反令人生出一种阴恻恻的悚然。
几名差役下意识为之一寒。
乌行云也怔了一怔:这姓王的,此刻形容做派,和往常似乎也并无什么不同,难道当真是自己多疑?毕竟此人自入刑司后并未外出,便是那些乱党想画他的皮混进来,该也没有机会才对。
压在佩刀上的五指,于是多了几分迟疑。
那素日里总压他一头的刽子手,似乎也早料定他不敢动手,说完这一句后,视线冷冷从他面上扫过,便拂袖转身,继续往前去了。
余下众人顿时静寂得诡异。
过了好半晌,才有差役带着几分后怕,小声嘀咕:“他去那边干什么?
这时王恕的身影已然远去,早在背过身去的那一刻,先前那近乎咄咄逼人的神情便收敛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化不开的凝重——
显然,自己赌对了。
无论这个新的身份原本是何性情,在刑场新败、上将面掌司责问、下要遭同僚耻笑之际,脾气差些才是应该,便发作起来也绝不至引人怀疑;若误打误撞,自己原本就是这般性情,那自然更好不过。
乌行云该是暂时放下了怀疑。
可白帝城,还有这座刑司……
几分隐隐的躁意浮上眉尖,王恕抬头看向前方:低矮的建筑黑压压连成一片,只中间开出一条狭窄的夹道,被上方两侧垂落的檐角盖下,显得阴惨压抑。走得近了,便能看见夹道尽头一道小门,小门两旁三五道人影,而更里面是一排排牢房,甚至能听见几声模糊的惨叫哀嚎。
毫无疑问,这刑司既有能处决乱党的刑场,那便也该有关押乱党的牢狱。先前那三条道中,往前的那条通向高阁层楼,以常理而论,显然不似牢狱所在。若依乌行云之言,去面见刑司掌司,该走那边。
但王恕没有——
即便能判别正确的方向,可他对此界,对刑司,甚至对自己此时的身份一无所知,同为刽子手的乌行云见了他尚且不免起疑,待到了那位置显然高一阶的刑司掌司面前,他难道能滴水不漏、不露丝毫破绽?
直接前往面见掌司,绝非上策。
他必须先知道自己应当知道的,才能避免杀身之祸。而这刑司之中步步危机,举目皆非善类,若轻易开口向他们问询无异于自投罗网。
独有一人,或可一试……
诸般念头在脑海中闪现过后迅速变得清晰,王恕脚步未停,向夹道中走去,过不一会儿,已
来到尽头门前,但见上方悬挂“东狱二字。
几名狱卒原本站在门旁说笑,不意间瞥见王恕前来,顿时齐齐一震。
一人连忙上前行礼,带着点异样的眼神打量他:“王大人怎么来了?
另一人见王恕面无笑意,却是立刻暗中踹了先前那人一脚,神情间颇带了几分惧意:“大人放心,那罗青自刑场抬下来后,仍被小人等收押在最里那间,与那帮色党一处。您,现在要去讯问?
天上白惨惨一片并无日月,但夹道尽头的高墙,依旧将一角深浓的阴影覆压在王恕面上,使他在外人眼中越发符合原本的身份。
他只看了那狱卒一眼,并未说话。
那狱卒却自以为会意,赶紧恭敬地往旁边一让,就这样放了王恕进去。
他人走后,先前行礼的那狱卒还有些一头雾水:“昨儿刑场上他不是输了吗,又找罗青干嘛?再说如今刑司中他已声名扫地,你怎么反比以前还怕他……
另一名狱卒恨铁不成钢道:“你蠢啊,若你与人决斗输了丢了脸面,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过了?正是因为先前输了,今日才更要来找罗青麻烦,否则如何能够泄愤?前不久他对付那雨党画皮的手段你都忘了吗?越是这种时候,越不敢触他霉头!
先前那狱卒回想起什么来,顿时打了个寒噤。
过了片刻,才心有余悸地道:“如此说来,那帮色党今日岂不……可惜,那罗青……
另一名狱卒瞪他一眼。
没说完的话于是赶紧咽了下去,还朝周遭看了看,确认没别人听见,才悄悄松了口小气。
王恕进到狱中,视线很快变得昏暗,但先前那些模糊的哀叫却立刻变得真切起来。
两旁皆是等大的牢房,一间挨着一间。
里面有的空置,有的却挤满了人。有的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有的人缺胳膊断腿,兀自瞪着一双要从眼眶里掉出来的眼睛注视着来人,阴沉沉发出嘶哑的、神志不清般的笑声,但在辨认出王恕后,这种神志不清的笑声,便戛然而止,转而为恐惧与愤怒替代,整个人立刻扑到牢门边上,狰狞着一张脸,冲着王恕大声叫骂。
“刽子手!刽子手!
“刽子手来了,杀千刀的刽子手……
整座牢狱忽然被猛潮般的声浪淹没,狱中巡逻的狱卒顿时被惊动,连忙冲出来大声叱骂。
王恕骤然目睹周遭惨状,眉头瞬间紧皱,只迅速扫过一眼,一口铁锈般的腥甜便隐隐呛在喉中。虽还未去见那掌司一面,可心中
对这刑司已生了十二万分的厌憎。
可如今他不是泥菩萨,而是刽子手。
他强迫自己重定心神,暂时忽略周遭的一切,仿佛怕自己稍晚几刻便会忍耐不住一般,快步走到最里那间牢房。
此处关押十数人,皆为色党,早在听见外面动静时已有察觉,待见王恕出现在眼前,无不警惕起身,咬牙切齿,怒目而视:“又是你!
唯独先前刑场上的罗青例外,似乎身上伤势未愈,靠在墙边动也不动,只冷眼瞧他。
王恕也只看向他,吩咐道:“把其他人关到前面。
众人闻言先是一愕,紧接着无不怒发冲冠,向这看似面容清隽实则心毒手辣的刽子手唾骂:“刑司的走狗、屠夫!你想干什么——你想对罗大哥做什么!
其中一名少年浑身发抖,骂得犹为大声。
但很快周围就有狱卒领命上来,把他们按住,强行押到不远处另一间空着的牢房。
这下骂声就远多了,不太听得清了。
牢房中只剩下了罗青,以及保持着先前靠坐在墙边的姿势,一双冷电似的眼注视着王恕走进来,却陡地一笑,充满嘲讽:“你以为,在刑场上演那一出苦肉计,假装救我一命,今日我就会向你吐露色党总坛所在?姓王的,小爷还不至于上这等恶当!
王恕乍闻此言,但并不惊讶,来的路上他已想过自己会面临何种情况:先前刑场之上,他固然救了罗青一命,可从旁人反应来看,他这个身份凶名在外,不可能做这种事。罗青但凡有些头脑,必定怀疑他另有目的。
毕竟谁能轻易相信一个本要杀他的刽子手?
可刑司掌司那边已着乌行云传话,等着他醒了之后前去拜见,自己在此地绝不能拖得太久。
如何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获取此人的信任?
王恕低垂了眉眼,自入白帝城以来所有听见的话语、看见的画面,全都自脑海中飞掠。末了视线一落,无意间定在自己以墨线勾勒的长指之上,一道灵光陡地划过。
罗青见他不语,以为是戳破了他计谋,正自冷笑:“要杀要剐尽管来,但凡手轻一点,都叫老子看扁了你——
王恕似乎听了,又似乎没听。
他抬起眼眸,注视罗青,忽然道:“这世间除去黑白,确有别色。
罗青猛地一震,豁然起身,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但眼前这声名狼藉的刽子手,却向他微微一笑,先前为阴翳压住的眉眼一时清润,只道:“我见过。
*
“都给老子老实待着吧!”
伴着一声牢门打开的动静,两个画得奇丑无比的柴棍人,被人毫不留情地掷了进去,扔在地上。
接着便是牢门重新上锁的声音。
随之而去的,是一名差役轻蔑的冷哼:“什么低贱的丑货,还敢在老子面前互殴……”
那被掷在地上的两个柴棍人相互看得一眼,一个手里抄张月牙似的小弓,一个手里捏朵六瓣的小花,毫无疑问,正是初入白帝城便狭路相逢的周满与宋兰真。
只是此刻,即便只看她们脸上那敷衍至极的笔划,都能判断——
这二人的脸色十分难看,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那些与他们一道被抓来的画中人,或是缺胳膊断腿,或是墨色消退模糊,却都关在隔壁牢房,此时正靠在两牢的格栅前幸灾乐祸地奚落:“活这么久,我还是头回见这么嚣张的贱民,浑身上下才几笔,竟然敢在刑司差爷面前的打架!难怪都说六笔人蠢呢,脑子是不太清楚的样子……”
周满听见,攥着弓的手不免紧了几分,不久前发生的屈辱一幕顿时又无法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她与宋兰真相互确认了对方身份后,自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根本没有留手的道理,毫不犹豫都向对方打去。
可怎能料到,人虽跃起,体内却感觉不到任何灵力。
两人自都心中大骇,然而还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听旁边有人骂了一声,紧接着便有风声呼啸而来,竟是那差役一道长鞭隔空甩来。两人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就被这一鞭抽得摔在地上!
那一刻,宋兰真蒙了,周满也蒙了。
两人完全是在同一种噩梦般的震撼中,被人绑了起来,捆成一根绳上的蚂蚱,扔进了这座牢狱。
隔壁牢房里,其余画中人还在指点着她们放肆奚落,嘲笑声不断。
这间牢房里,却只有一种死一般的静寂。
周满坐在左边,宋兰真坐在右边,谁也没开口,看似面无表情,心中却都翻江倒海,迅速思考着自己此刻的处境。
最终,是周满先看向宋兰真那张般美半丑、割裂至极的脸,突然思量道:“世家贵胄,也画出这样一张敷衍的脸来,兰真小姐当时很是匆忙吧?”
宋兰真毫不意外,反唇相讥:“总好过有人急急慌慌,被追如丧家之犬,画得这般斯文扫地!”
周满才进白帝城,便落入这般处境,本是心中阴郁,然而见了宋兰真那半张没画完的脸就知道,十有八九是在自己入城后杀心四起紧跟
而来,随意挥笔画就,以至于此刻与自己一样身陷囹圄。
倒霉的既不止自己一个,又何须担忧?
死了还能拉人垫背,何况与宋兰真一道落入这种处境,算算并非全无好处……
也不知想到什么,在听了宋兰真的话后,她竟不生气,反而古怪地笑了一声,人在牢狱之中,却跟回了自己家似的,悠哉哉往后一仰,靠在墙上把眼睛一闭,就假寐起来。
宋兰真见了,眉头顿时皱得死紧:落到这般田地,周满竟半点也不着急?又或者是故作镇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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