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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雨势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单纯芳回到了之前的大排档休息。
与她一起的,还有秦柯。
重新走在过道上,看着墙壁上的那些画,单纯芳忽然停下脚步,她盯着墙上其中一副画。
那画是用铅笔素描的,白底黑色,再无其他颜色点缀。可她还是从那些稍显稚嫩的笔触中,窥探出一丝作画人对生命的渴望。
——丁达尔效应。
福音县是个多雨的地方,很少出现这种现象。所以在上学的时候,单纯芳也是仅有一次机会看到。
那是高考报名前,秦柯发现的,也是秦柯唯一一次逃课,带她去状元河边看到的。
他们背对背靠着坐在河边。
她望着天边倾泻而下的虹光,在他的字字句句声中,醉心于那场美轮美奂的“约会”。
“这画我可以拿走吗?”
她问。
前面走的秦柯停下脚步回头,他看了一眼那幅画,又瞧着单纯芳好一会儿,舒然一笑,然后抬手,将墙壁上的那幅画取下来交给她。
“自然可以,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可以给你。”
拿过画,单纯芳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前走。
身后的人快步追上,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等等!”
“你应该知道,就算你和洛春阳一样努力学他,可终究不是他。”单纯芳看着他一脸平静道,“赵鹏,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我劝你最好别有其他想法。”
“赵鹏……哈哈哈哈哈!”
男人大笑起来,一手指着单纯芳,眼中闪过一抹哀伤:“我以为你早就忘了这个名字……”
“我不会忘的。”单纯芳说,“就像他永远活在我的心里一样。”
赵鹏看向她。
单纯芳那双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沉寂地像一潭死水一样。
“你今晚好好休息吧,等明天洛春阳父母来了,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只是到时候,希望你不会后悔。”赵鹏说。
“后悔吗?”单纯芳喃喃了一句。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画,抚摸着上面的名字。
sun——就像这副画一样的名字,充满了希望和温暖。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所以,我不后悔。”单纯芳说依恋的目光从画上离开,她看着赵鹏,一脸坚定地说。
赵鹏望着她轻笑,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这性格还真是和从前一样,没变过。别人都以为你软弱,可偏偏你是最狠的那个,就连对自己也是一样狠。催眠、车祸、伪装……这桩桩件件,时至今日,我都不愿相信这是你做的局,就为了找到他们的尸骨,为了弄清秦珂自杀的真相?”
“是。”单纯芳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赵鹏叹了一口气,最后将四楼的钥匙丢给她,转身离开。
回到那间办公室,单纯芳打开灯,抱着那幅画躺在窄小的床上。实木的花边雕刻相框,玻璃罩在上面。透过那玻璃,单纯芳看到自己有些微红的眼尾。
她伸出手在眼尾处擦了擦,瞧着画框温柔地说:“抱歉,又没忍住哭了。但我又很庆幸,至少,你还留了这幅画给我。”
大排档楼下,赵鹏穿着雨衣望着楼上那间明亮的房子。
回想起刚才单纯芳叫他名字的时候。
就像单纯芳说的那样,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地去学那个人,他都不是他。
洛春阳学了秦珂这么多年都不像,何况他呢。
只是装一个人太久,容易忘了本来的自己。
这些年他一直努力扮演秦柯,就连自己都以为自己是秦柯了,毕竟洛春阳都没有怀疑。
可偏偏,偏偏单纯芳的一句话就足以打破他的梦幻。
梦里的故事再美好,也终究有醒来的一天。
其实很简单的道理,他不是不明白。
只是他也喜欢上了单纯芳。
爱而不得的痛苦,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楼上的灯光一直亮着,就像是暴风雨中那微弱的前行的灯塔。
楼上的人,等不来心里一直挂念的那个人。
楼下的人,进不了楼上人的心里。
赵鹏足足站了有半个时辰才离开。
***
磅礴大雨一直延续到黎明时分左右才逐渐变小。
单纯芳一晚上没怎么睡,几乎是睁着眼睛发呆。
外面天大亮的时候,她起身,来到阳台。将之前被风雨吹落的太阳花以及碎花盆收拾了一下。
七点多的时候,赵鹏来找她。
说是洛春阳的父母来了。
单纯芳没有说话,只是应了声。就跟着他往外走。
不过赵鹏拦住她,说:“吃点东西再过去吧。”
单纯芳摇头。
她没有食欲。
此刻的她,只想知道真相。
只想知道为什么秦柯会在获救以后选择自杀……
下过雨的天气总是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但清凉的温度却让单纯芳保持着头脑清晰的状态。
她很清楚,比起洛春阳,更难对付的是洛春阳的父母,她这些年相敬如宾的公婆——刘芸和秦琪。
单纯芳是在砖窑厂门口见到他们夫妇俩的。
与从前面对她时的和善客气相比,此刻的夫妇二人,完全像是变了人一样。阴沉的目光审视着单纯芳,冷冷的话语砸在她的身上。
“我儿子呢?”秦琪问。
一旁的刘芸也跟着问:“单纯芳,你把他怎么了?!”
单纯芳不语。
看戏的赵鹏弯腰轻笑:“怎么,一来就大呼小叫的,真是一点都不打算装了吗?不是号称虞城最体贴贤惠恩爱的公婆吗?”
“你们不应该问她,而是问我。毕竟绑架你们儿子的是我,不是她。况且,我电话是打给你们,可你们却让她来了,不是吗?若不是你们做贼心虚,也不会有这么一天的。对吧?”
“跟他们废什么话?”
自从恢复记忆后,单纯芳对自己的这对公婆,如今也是卸去了往日的儿媳身份。过去的命案让她久久不能释怀,以至于再次以一个完整的单纯芳面对他们时,心中聚集的,是更多的仇恨和报复。“直接问。”
赵鹏摇头:“他们现在不会说的。还是先进去坐坐吧。”
他做出了一个弯腰的动作,而后伸出手邀请对方。
砖窑厂的大门缓缓打开。
老旧的大门,在打开的时候,还会传来一些奇怪的咯吱声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一样。单纯芳跟着走近,发现那大红色的铁门都生锈了,有些地方的铁皮都掉了不少。
就连门上的门神,秦琼和尉迟恭都因为年代久远掉了色,秦琼手上的金锏断了一半,尉迟恭的半边身子和头不见了,若不是小时候见过,不仔细看的话,她甚至差点都认不出来。
开门的人是海叔。
刘芸和秦琪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皆被吓到。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惊愕和不解瞬间滋生。
见此,赵鹏笑笑,指着胡海说:“二位别怕,这位是海叔,叫赵海。不是二位心中想到的那个人。”
夫妻二人听他这么一说,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紧接着,赵鹏又说:“哦,对了。忘了告诉二位,海叔还有一位哥哥,叫赵天。二位对他应该很熟悉吧。”他凑近洛奇峰的耳边,戏虐地继续说:“毕竟,他以前在砖窑厂做保安的。他是你们二位亲手送走的。不是吗?”
“你!”秦琪有些惊讶,“你胡说什么!”
刘芸拉了拉秦琪的胳膊,示意他闭嘴。
赵鹏勾唇轻笑:“我不光知道这些,我知道的还有很多呢。不过不着急,你们要是想听,待会见了洛春阳,我们可以慢慢聊。”
几人进了砖窑厂。
却没有直接去洛春阳所在的那间窑洞,而是去了最后面的那间窑洞。
最先察觉不对的是刘芸,她小声告诉秦琪:“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窑洞有些熟悉?”
耳尖的赵鹏听见后,转身看着两人。“对你们而言,是挺熟悉的。不是吗?”
二人齐刷刷看向他。
“时隔多年,重回命案现场。就是不知二位此刻感受如何?”赵鹏一脸玩味地笑意盯着两人。
两人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单纯芳倒是没在乎赵鹏的话,往前几步,进了窑洞。
窑洞里湿漉漉的,特别潮湿,地上还有水。她仔细观察了一圈,发现是窑洞上方有个裂缝。裂缝自上而下的地方,都已经湿了许多,看样子,地上的水,应该是这两天下雨导致的。
窑洞内的地上,有一捆绳子,还有一把铁揪,以及一个带血的砖块。潮湿阴暗的环境,令她忍不住微微皱眉,甚至还打了一个喷嚏。
她和赵鹏是合作关系,但看到这些东西,心里多了几分忧愁。虽然赵鹏说了,这么做是为了还原当初的场景,可光是看到这些,她都有些不舒服。
再转身回头时,赵鹏他们已经走了进来。
看着窑洞内的场景以及地上的东西,刘芸下意识转身,就要拉着秦琪走。却听见赵鹏说:“二位若是就这么走了,我保证不出十分钟,你们的儿子会像当初的赵天一样,死在这里。”
那轻飘飘的一句话,是威慑,也是威胁。
夫妻二人顿时转身。
刘芸说:“我们不走,但你得让我们见见儿子。”
“好说。”赵鹏点头,对赵海说,“麻烦赵叔带她过去,看一眼。”
赵海目光在夫妻二人身上流转了一圈,最后应了声。
出去之前,赵鹏用绳子捆住刘芸的双手,他解释说:“抱歉,我这人之前吃了很多亏,为了以防万一,还请您委屈一下。不然,要受罪的可就是洛春阳了。”
等赵海带着刘芸出去后,单纯芳这才将目光转向秦琪。
她问他:“虽然时隔多年,但当年那晚,你们说的话,我还记得。我记得你当时说过‘他们也不冤,他们父母顶了我父母的身份,死在我手上,也算因果循环报应’。我想知道,你说的是谁顶替了谁的身份?”
秦琪先是一愣,而后垂眼轻笑:“看来当时你并没有因为撞击昏睡过去,你是装的!不过已经无所谓了。我父母和他们的恩怨,在当年,我已经亲手了解了。虽然是上一辈的恩怨,与你无关。可偏偏,你们撞破了我的计划。”
“还记得你们高考前,死的那个保安赵天吗?”秦琪说。
单纯芳没有说话,目光看向赵鹏。
赵鹏的眼底涌出一股恨意。
秦琪继续说:“其实他本不用死的。可他偏偏是个古板又正直的人。所以我联合秦珂父母一起杀了他。你们也许很奇怪,我们为什么要杀一个砖窑厂的保安。那是因为他听见了我们的秘密,一个李代桃僵的秘密。”
“或许秦珂到死都不知道,他们眼中恩爱无疑,相敬如宾的父母,其实是在逃杀人犯。他们是从大城市跑到我们这里躲避警方追查的。毕竟在我们那个年代,网络可不像现在这么发达。于是他们便以大学生的身份留在了福音县,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后来据说女的怀孕了,要去城里养胎,大伙儿虽然调侃,但也没怎么怀疑。再然后,他们就抱着秦珂又回到了福音县,继续再砖窑厂工作。”
“我之所以找上他们夫妻二人,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件事情。一件足以毁了他们的事情。原来他们当初说的怀孕养胎,不过是幌子,因为他们消失了那一年,虞城临近的潍城,几乎一年时间内,死了十三个人。而且死者都是单身有钱男女,非本地人。那个时候,不光潍城的人担惊受怕,就连我们这里的人,晚上也不敢外出。但自从他们回来后,别说虞城,就连潍城三年内都没有出过命案了。”
“不过令我感到好奇的是,自从他们回来后,秦珂的母亲身子就一直带着病。厂里有人劝他们去医院看看,他们却再三推辞。说是不用。我犹疑之下,便在一天夜里偷听到他们二人说的话。那时厂里的人都已经下班回去了。我因为忘了拿给老婆的礼物而返回。”
说到这里,秦琪望向赵鹏,阴暗的笑声慢慢滋生开来,他看着他讥笑道:“我一开始以为,你父母那么晚留在厂里不回去,是想趁着没人的时候亲热来着,谁曾想,他们是打算计划带着你来厂里,好让你死在窑洞内,以便向厂长索赔。我当时不理解,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我本来打算叫人揭穿他们二人的计划,可后来我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于是,我开始每天下班以后,偷偷留在厂里。就这样跟踪了他们几天,又让我发现了一件大事,原来他们不是大学生,而是恶贯满盈的杀人犯!是警方通缉悬赏的杀人凶手!”
秦琪本以为他说出这些真相,会令眼前的男人崩溃。可事实上,崩溃的人,却是单纯芳。
单纯芳在听到这些后,身子明显颤了一下,她差点站不住,还是赵鹏扶了一下她。
他说:“你若听不下去,我可以让他闭嘴。”
单纯芳苦笑一声,推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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