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颂橘醒来之时,暮色已沉,微风吹落她的发丝,蹭在脸上痒痒的。
她没有起身,就在槐树下,透过细碎的叶子缝隙看那火烧的天,像晕开的血迹,在树上站了一整个午后的小鸟见她醒了,一个俯冲就落到她怀中的书本上。
那名天柱山上下来的仙者,到底是什么人?她那时去天柱山可没有遇见,是仙人隐居所以不得缘分?
门外突然响起轻轻的“笃笃”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还伴着声声细语,“大哥哥,你说姐姐一个人在院子里做些什么呀,她不会无聊吗?”
“应该……不会吧……”之前养伤的时候,郁颂橘是比古板的官家小姐还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应该有她自己解闷的办法吧?
“那我这样敲门,她听得见吗?我手上的糖画要化了……”
郁颂橘起身差点被自己的裙角绊倒,歪歪扭扭地去给他们打开了门,“进来吧。”
门外两人一见她满脸倦意,有些不好意思进门,白圭将手中黄澄澄的糖画递给她,“姐姐吃这个……甜甜的。”
画的是只凤尾蝶。郁颂橘接过木签上还带着余热的糖画,“谢谢。”
“你方才在休息吗?我们吵醒你了?”叶轻天盯着她有些凌乱的发丝,又望见了院子里槐树下的躺椅。
“没有,你们来之前我就醒了。先进来吧。”她似乎也发现自己发髻散开了,叼着蝴蝶糖画,边用手拢自己的头发边往屋里走,纤细雪白的手臂露出一截来,在有些发暗的日暮下显得格外晃眼。
叶轻天和白圭正想跟在她身后走进院子,齐九歌就从后头赶上了,“轻天,当年的毒师回来了。”
郁颂橘停住了进屋梳头的脚步,随手将整个发髻拆散重新系成一束,是那个装作医师来到留仙城的毒师?他走了那么多年,又回来干什么?叶轻天他们难道就没怀疑过,宫里的贵人是如何得到奇毒让整个太医署束手无策的?
“是师父回来了。”叶轻天停住脚步,他伸手揉了揉白圭的脑袋,这营养不良的豆芽菜比他还矮一个半头,“那我先过去见他,晚点给你们带好吃的。”
“谢谢哥哥。”白圭乖乖地站在原地目送他俩离开。
郁颂橘觉得蓝即荧那边出现的仙者太过巧合,叶轻天这边出现的毒师,也太过离奇。先前叶轻天给她讲过这位毒师,那毒师来留仙城,与叶轻天相识,为的就是以此得到一味只有宫中内库才有的药材。
当初算不上对叶轻天如何指点,只是留下一本手书,换了叶轻天像个傻子一样的喊他师父和安帝奉上那味草药,如今回来,又想要什么?
“姐姐,你饿吗,我去给你做饭吃,你在这等着。”
郁颂橘抬眼看了半只脚踏进院子里又缩回去的白圭,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毒师来者不善,“我们去跟哥哥他们一起吃饭,带你见见哥哥的师父。”
“可是他让我们在这等着呀。”
“那你是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听姐姐的!”
————
郁颂橘带着白圭来到齐九歌平日待客的大堂里时,侍女正好把饭菜都放好,鞠躬要退下,她抬手拦住,“再添两副碗筷来。”
“是,小姐。”
见那侍女退下去拿碗筷,郁颂橘才正式看向坐在桌前的三人,“不介意我和白圭来蹭小殿下为先生准备的接风洗尘的席面吧?”她带着白圭落座,正坐在那毒师面前。
毒师,是个女人。
“我作为客人,自然不好说些什么。”那人一身紫衣,发髻高高挽起,缀着几只紫色鎏金花簪,眉目含情,看起来二十岁上下,若是不是郁颂橘早就听说她今年已经四十多岁,恐怕会叫她一声姐姐。
“那就是有话要说,先生大可以直说,以您和小殿下的关系,您就算骂了我,我也是不会记恨的。”郁颂橘一只手拖着脸,歪头看向叶轻天,“哥哥,怎么没有桂花糕呀?我去年不是特地晒了好多桂花给你嘛……”
这是……做什么?叶轻天从未想过一向率性洒脱的郁颂橘还有这样娇嗔的一面,脑袋一时卡壳,不知道该接什么。
“颂橘先吃吧,我一会让人在后厨先做着,吃完饭就能吃到了。”齐九歌给她夹了一大筷子的菜放进碗里,“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这个菜,本来还让下人多做了一份要送过去给你。”
“谢谢大哥哥。”郁颂橘高高兴兴地将碗移过去接着,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唇边出现一个浅浅的小梨涡,让人忍不住想戳上一下,她喜滋滋地将碗端回来,看向对面自她进门就一直盯着她移不开眼的紫衣女人,“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先生名讳,先生这般美人,应该有一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吧?”
“魏紫。”那紫衣女人终于是将眼神从郁颂橘身上移开,转而借机看了低着头的白圭一眼,又转回去盯着郁颂橘,这就是国师认的干妹妹?还特地行了礼,登记在册?看起来也不像外头传说的凶狠可怕。
“白圭也多吃点,早点长到跟哥哥他们一样高。”郁颂橘把白圭的碗也递到齐九歌面前,让他帮忙夹放在叶轻天面前的红烧排骨。
一直插不上话的白圭因为桌子上多了个从未见过的、看起来凶巴巴的女人,一言不吭地埋头数米粒,有郁颂橘给他夹菜才能吃出点滋味。
“魏紫姨为什么突然回来留仙城呀,我听哥哥说,您五年前留下一本书就不辞而别了,如今回来是还有什么东西要找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和白圭的突然到来,这顿饭吃了半个时辰,魏紫和叶轻天是一句话都没说上,全听她撒娇闹腾了。
“你叫我……什么?我这次回留仙城,就是想来看看小殿下学的如何了,没别的事。”魏紫本来就听腻了郁颂橘在饭桌上叽叽歪歪,奈何齐九歌和叶轻天似乎乐在其中,现在姨都叫上了?她自认为保养的比一般人好得多,比不上二八少女,怎么也能比得上十九岁的少妇吧?
“魏紫姨啊?那……叫姨姨?你是哥哥的师父,那肯定是长辈呀……”郁颂橘似乎被魏紫突然阴沉下来的语气吓到了,没握紧手中的筷子,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我说错话了吗?”
“师父!不要吓她,她前阵子受了伤,经不起吓。”叶轻天终于和魏紫讲上了第一句话。
“我没有吓她。”魏紫收敛脾气,换上一副笑容,“我看小姑娘和我挺投缘的,不如我也指点你一二,免得盯着国师大人的姑娘这么多,哪天有人动手,你措手不及。”
“不用啦姨姨,大哥哥和哥哥会保护好我的,大哥哥说上一次给我下毒的人已经被陛下送到尼姑庵里了。”郁颂橘将筷子捡回来放好,转头看向齐九歌,“大哥哥,桂花糕什么时候上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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