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关头,徐茂实掩护着黎高岑卧倒,与本该爆头的流矢擦肩而过。
铁箭将官帽钉在城墙上,帽翅还在支棱着扑闪。
“黎宪台,上城垛前带头盔!”徐茂实第三次重复,这回竟气到“大不敬”,直接上手给黎高岑戴上头盔。
与此同时,燃烧的“轰天雷”在城楼炸开,有个守军躲闪不及,半截身子挂在城垛的冰棱上,肠子冒着热气淌下来。
何老七的云梯再次趁乱搭上城墙,守城士兵抱着陶罐冲上去,沸腾的黑油顺着“架云梯”浇下,水贼惨叫着摔成火球。
后面的“架云梯”学聪明了,裹着湿牛皮,火油顺着皮革滑落。
守城士兵抄起铁叉顶住云梯横梁,城砖在重压下簌簌掉落。披着甲胄的水贼借机爬上城头,杨么拔出刀,旋身斩断最先冒出的狼牙棒,刀锋切进那名水贼的锁骨时,热血溅在雪地上,竟冒出丝丝白气。
有那么一刻,杨么与无名水贼对视,当被欲望驱使的狂热褪散,生命走到了最后一刻,她在对方的眼中,只看到了茫然。
越来越多的水贼爬上城墙,徐茂实上前整顿军纪,嘶哑的嗓音,在呼啸的北风中依然如雷贯耳:
“众将士听令,全城的百姓就在你们身后,本将和黎宪台也站在你们身后,一步不许退,违令者斩。”
说完,亲手砍掉了一个逃兵的脑袋,鲜血溅满了他的甲胄。
“小心床弩!”哨兵大喊,众人急忙找位置隐蔽,但还是有一名正在操作抛石机的士兵,来不及躲闪,正中红心。
杨么回头,她对这个人有印象。守军兵力空虚,在城内征兆了一批民兵,他是第一个报名的。
前夜,杨么跟着徐茂实给守夜官兵送物资慰问时,这个新兵蛋子初见到杨么时,还一脸诧异,和旁边人窃窃私语。
杨么拔刀劈去,力有千钧之势,对方以为自己肯定要掉脑袋了,掉的却是耳鬓一缕青丝。
相比起愤怒和恐惧,新兵蛋子更多的是兴奋:“对对对,俺参军就是想学这种刀法!”一口一个“好将军”,央求她想学。
杨么表面上淡漠,实则内心爽飞了,随口应允:“等赢了这场守城之战,我随便指点两招,你学会了,够用一辈子了。”
新兵蛋子激动得恨不得当场叩头拜师了。
但在此刻,杨么还未来得及收的第一个徒弟,像是不可置信般,手上仍依着惯性操作着抛石机,直到低头看到胸口插着的铁箭,才无力的倒下。
白日里,她这才看清年轻守卒的脸,他与她一般年轻。
她还能做什么挽回吗?没有,所以只能让下一个好不容易爬上城垛的水贼,来迎接这满腔怒火。
这是一场无望的战争,攻城的一方明知自己打不下这座城,却还是要驱赶着无辜的老弱妇孺和跟随多年的手下去送死。
守城的一方知道自己终将胜利,但这胜利的代价未免太过昂贵。
但有一个人能结束这场战争。
耗费了极大的伤亡代价,守城方终于赢得一丝喘息之机。
“三日前还未分出个胜负,让我再去城下单独会会‘鬼面蛟’,取他脑袋给兄弟们当酒盏。”杨么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自己都未察觉到的轻松。
众人几乎是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何老七这番不计成本的攻城,正是为了给他大哥周啸川报仇,如果有机会能手刃仇敌,以这厮偏执的性子,没准会同意一对一单挑。
“鬼面蛟”如此高压强逼攻城,本就不得人心,只是迫于其多年淫威,敢怒不敢言罢了,若是杨么真能杀了何老七,城下的三万起义军将立刻土崩瓦解,也就能终止这场无谓的杀戮。
只是这么做,对于杨么个人来说,风险极大。若是何老七将她骗出城后,又耍赖群攻呢?
即使再怎么骁勇善战,也没有人能以一敌百,届时城内的守军也难以及时救援。
“所以你们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
众人缄默不语,紫袍大员斟酌着开口:“如此重担全系你一个女娃娃身上,老夫作为父母官,食君之禄,本该忠君之事,却无能为力……”
“女娃娃怎么了?”杨么翻了个白眼:“女人就该守在闺中,等你们这群臭男人拯救?”
“黎宪台不是这个意思”素来很少插嘴的徐茂实开口解释:“只是这本该是吾等分内之事,却由旁人担待,若是徐某年轻十岁,一定自请代为出战,十个回合内斩那狗贼于马下。”
说是这么说,但是徐茂实也有自知之明,那日被无奈“编胡子”,暗暗较劲却反抗无果。他深知,别说是年轻个十岁、二十岁,就算是回炉重造,他也未必打得过杨么。
“算了吧,我看你打周啸川都够呛。”杨么掏了掏耳朵,一脸不屑。
徐茂实气得吹胡子瞪眼,原本悲壮又温情的气氛有些冷场。
杨么大喇喇地下了城垛。写战书,这个字不会写,那个字也不会写。卧病在床的赵明急匆匆赶来,却是来得刚好捉刀代笔。
“元戎”病秧子刚开口,便被杨么打断:
“如果是劝说的话,我已经听腻了。”
“自然不是,我知元戎定能凯旋而归。”狗头军师言笑晏晏,一如既往的的深情脉脉,专注的好像世间只剩下她一人。
杨么曾经暗自吐槽过,这厮是不是看狗都深情,但此刻却有些心里痒痒的。
想用红布遮住他的眼睛,只允许他看她一个。
“我在附近觅得一把宝刀,唯君能与之相配。”
赵明拔刀出鞘,刀长二尺九寸,形制与日常的手刀无异,刀刃却呈现霜雪般的层叠锻纹,如一泓秋水般明亮。
“此刀名为万仞,原主人是东晋道士许逊,举孝廉,任旌阳县令。有妖龙在鄱阳湖兴风作浪,造成连年水灾,许逊持此刀斩蛟龙于湖中,后遗失不得所踪。最近有潭洲城的渔民网得一石匣,内有鸣击之声,打开来正是此刀,你说是不是很巧?”
英雄出而宝刀现,许逊能用此刀斩蛟龙,她杨么一样能斩“鬼面蛟”。
少女听了心花怒放,接过刀,在空中试着挥了几下,刀光寒寒,有沉闷破空之声。
“小明,还是你懂我。”杨么开心得勾起病秧子的脖子,在脸上吧唧一下,赵明摸着残留的口水,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了?”杨么问道。
“没什么”赵明笑笑:“小生预祝将军武运昌隆,凯旋而归。”
晌午,攻城停了,城下黑压压的列队中,忽然有一人一马离队上前,离城墙仅有八百步。
黑甲武士敞开的头盔下,是一张狰狞的面孔,密布着疤痕。
是“鬼面蛟”何老七,他遵守约定,来为兄弟报仇了。
瓮城后,亦冲出一匹单骑,红袍白马,犹如红日旭升,是杨么。
“鬼面蛟”的部队在阵前爆发出狼嚎般的呼啸,却并未上前,城上守兵亦敲鼓助战,气势不弱分毫。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场潭洲城下的血战,无需多言,两人在沉默中交手,“万仞刀”和“鬼梭连环钩”相撞的火星,照亮了整个雪地。
正午的太阳,在雪地的反射下有些刺眼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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